16 素心_和前世宿敵成親後(雙重生)_思兔閱讀 

16 素心(1 / 2)

隨著皇帝怒不可遏的質問聲落下,所有宮人都伏跪在地,各個宛如木偶泥胎,大氣也不敢出。

殿內一片寂然。

便是始作俑者鄭貴妃,見皇帝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此刻也知趣地閉上了嘴,生怕受這池魚之殃。

也難怪皇帝會如此動怒。

方才謝玄稷的那些話已不單是在指責鄭貴妃欺上瞞下,更是將矛頭對準了皇帝和他的“逐春使”。

饒是孟琬這樣前世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見此情狀都不免汗毛倒豎。

孟琬雖早知謝玄稷愛意氣用事,前世就是因為與皇帝方方麵麵不對付,這才多年不得寵幸。可她沒想到的是他竟真會在這麼多人麵前用如此激烈的言辭抨擊皇帝,一點顏麵也沒給對方留。

心驚之餘,她亦不免有些恍惚。

原來日後那個心思縝密,城府深沉的監國攝政王在這樣十**歲的年紀,也不過隻是一個隨心而動,不計得失的少年郎。

其實謝玄稷本意不可能是故意要皇帝難堪,也並不想在大喜的日子和人有口舌之爭。隻不過是聽到貴妃如此明目張膽地作偽,一個忍不住,這才出言反駁。他學的是魏征,包拯那樣的諍臣那一套,由自暖杯思及到前朝舊事,便正好借古諷今,勸止皇帝奢靡鋪張。

可這話聽在皇帝耳朵裡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將他與晚年的唐明皇作比,不明擺著是在說他昏聵誤國嗎?

還是說這個兒子翅膀硬了,倚仗著身上那點軍功,如今竟想來教他這個老子怎麼當皇帝了?

皇帝平生最恨臣下沽名釣譽,邀買人心,見謝玄稷就這麼直挺挺地跪著,也不謝罪,也不說話,一副文死諫的模樣,不禁怒從心頭起,逼問道:“朕問你話呢,是誰指使你來朕跟前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的?是禦史中丞,太傅,還是皇後?”

這樣刺耳的話說出來,皇後臉上卻依舊波瀾不驚。她隻微微直起身子,抬頭就要回話,卻不想皇帝胸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不等皇後開口,抄起那隻自暖杯就朝謝玄稷重重砸了過去。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隻聽見“砰”的一聲悶響,杯口正中謝玄稷的額角,登時鮮血長流。

孟琬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謝玄稷卻不吭一聲,甚至臉色都未變化分毫,仍定定望著皇帝,沒有半分要退卻的意思。

皇帝也愣住了,顯然是沒料到謝玄稷居然真的不閃避。

他本隻是摔杯發泄一下怨氣,不成想極怒之下失了手。此刻看到謝玄稷頭上真見了血,也不覺有些後悔。但他向來最看重麵子,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照舊冷道:“朕沒想傷你,誰叫你自己不躲開。”

謝玄稷平靜道:“兒臣適才言行無狀,甘受父皇責罰。”

皇帝冷哼一聲,語氣總算稍微和軟了下來,“知道自己言行無狀,還不算是無可救藥。你下去讓太醫給你處理一下吧,這樣血淋淋的,給旁人看見像什麼話。”

他又吩咐吉勳:“吉勳,去府庫裡取兩瓶西域進貢的金瘡藥賜給相王,留心著點,彆讓相王破了相了。”

這對皇帝而言算是極大的讓步了。

皇後隨即施禮謝恩:“多謝陛下。”

吉勳走到謝玄稷身旁,矮下身道:“相王殿下,請隨老奴到偏殿去上藥吧。”

謝玄稷卻沒有順著這個台階走下去的意思,還梗著脖子,紋絲不動。他調整了好跪姿,挺直了背脊,竟又把話題重新引回了極其危險的方向。

他反問皇帝:“父皇方才問何人指使兒臣,現下還要兒臣作答嗎?”

皇帝想不到他會是這般油鹽不進,可他剛剛才發了通大的火,此刻連生氣都生不動了。他雙手抱在胸前,冷眼俯視著謝玄稷道:“你倒給朕說說看。”

“‘逐春使’誤國,此乃天下所共知。父皇若非要問是何人指使,那兒臣便回答父皇——是滿街的餓殍,凍死的白骨,失怙的孩提。”

謝玄稷仰起頭,語調緩慢而堅定,一字一句猶如火星濺在引線上。

皇帝怒極反笑,接連說了好幾句“甚好”,一指皇後,冷笑著問:“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皇後一言不發。

鄭貴妃今日鬨了這遭,其實已經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了。過猶不及,她本打算點到為止即可,可見謝玄稷這般倔頭倔腦的樣子,哪裡能耐得住不再煽風點火。

她又插言道:“而今四境之內,無有災荒。內帑豐盈,糧食布匹充足,可供全京城男女老少十年之需。相王方才說的那些話,未免太過聳人聽聞了吧。”

說罷淡掃了一眼端跪在地上的皇後,歎道:“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三郎,也是姐姐當初狠得下心,早早就放三郎去南境那樣遠的地方。蠻荒之地呆久了,對中原之事不熟悉也就罷了,還偏偏沾染了一些個胡人習氣。”

她笑了笑,又自顧自說道:“不過這也不礙事,三郎還年輕,如今回了京,跟在陛下身邊,日子長了,總能慢慢改過來。”

皇後漠然直視前方,麵無表情道:“相王到何處去,任什麼職,自有陛下決斷,不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說了算的。至於太湖石的事,貴妃何不等三郎把話說完?”

謝玄稷沒有搭理鄭貴妃,朝那太湖石看了一眼,繼續說道:“兒臣原也好奇,太湖石從江南運往京城,途徑一千二百餘裡水路,五百裡旱路,所過州縣數以百計,所涉驛館不下二百餘處。出發時由十隊人馬護送,每隊人馬三十餘人,每至一處替換便要更換腳夫,船隻抑或馬匹。水路不通,便鑿運河,陸路狹窄,即拆城門。光運送一塊石頭抵京,不算那毀林造船,拆牆挖渠的花費,少說也要一萬餘貫。”

說到激動處,他的聲音不覺越來越高,“一萬貫銅錢,這乃是三百戶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若將這些銀錢用來購置戰馬,招募兵丁,或可組建一支兩千多人的精銳騎兵。如此之多的奇珍異寶運往京城,分文不取自國庫。可每一次轉運下來,每個‘逐春使’兜裡都鼓鼓囊囊的。兒臣請問,這錢財都是哪裡來的,又都去了哪裡?”

鄭貴妃啞然。

皇帝含怒道:“相王的意思是要朕不運這石頭,把這節餘下來的銀錢都交給你訓練親兵?”

謝玄稷自然聽出了皇帝在猜忌什麼,低首道:“兒臣絕無此意。”

皇帝指著謝玄稷鼻子的手指顫抖不止,“朕原先隻當你是桀驁難馴,竟不知你心中有如此多算計。滿口仁義,心中卻獨獨沒有‘君父’二字,你的臣道,孝道都學到哪裡去了?”

剛熄下來的火眼瞧著又要燒起來了,孟琬也顧不得許多,趕緊搶在謝玄稷說出讓皇帝更加惱怒的話之前先開口說道:“父皇,兒臣嘗聞庶民之孝,承順顏色,天家之孝,安國定家。為‘逐春使’之事,民間確實多有非議,有累陛下清名。相王殿下情急之下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也是關心則亂的緣故。”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皇帝的神情,覺察其間的冷意稍稍散去,這才放心地繼續說道:“況古語有言,君明則臣直。陛下若非明主慈父,夫君又怎敢直言極諫?”

皇帝當然知道孟琬是在恭維他,最後那聲貌似失禮的“夫君”更是擺出一副小女兒情態向他示弱,意在要他顧念二人新婚不再同自己的夫君計較。

皇帝對這類軟話是很受用的,可總還需再做做樣子,於是板著臉道:“那照你的意思,若朕不寬恕相王那就不是明君不是慈父了?”

“兒臣不敢,”孟琬恭謹道,“隻是兒臣以為,今日之事既非相王之過,亦非貴妃之過。隻是因為彼此之間消息不通達,這才生了誤會。所以,兒臣此番並非是為求父皇寬恕夫婿,而是要向陛下道喜。”

皇帝被她說得滿腹疑惑,遂問:“朕喜從何來啊?”

孟琬是胡謅慣了的人,糊弄人的長篇大論總能信手拈來。

她含笑道:“兒臣以為,君明臣直,社稷之幸,此為一喜。貴妃娘娘不知太湖石公案的原委也是因長居內闈,一心隻放在陛下身上,不曾結交外臣,過問外朝之事的緣故。後宮與外朝互不通問,各居其所,此為第二喜。再者,陛下明察秋毫,糾貪墨之事,上承天意,下順民心,此為……”

“好了,”皇帝打斷了她未說完的奉承之辭,“你的心意朕知道了。此事朕會交由有司核查,今日既是家宴,就不要再提這些讓人不快的事情了。”

皇帝拂袖轉身,視線掠過滾落在地上沾著血跡的杯子和晁月濃手中的珍珠雲肩,頓覺煩躁不已。

他招來一個小黃門,交代道:“這些個不吉利的東西,該砸的就砸了,該燒的就燒了,以後不要讓朕在宮裡見到。”

小黃門唯唯諾諾地應是。

冷冽的目光再度投向謝玄稷,皇帝沉聲問:“相王,如此你可滿意了?”

謝玄稷隻道:“兒臣不敢。”

一場危機看似消弭於無形,可直至走出宮門,孟琬都還是心有餘悸。

心口甚至還彌漫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



最新小说: 反派魔頭的我,成了她們的白月光 鳳歸稻花村 和前世宿敵成親後(雙重生) 全球降臨:帶著嫂嫂末世種田 逍遙小縣令,開局皇帝微服私訪 父皇,你的江山美人兒臣接管了! 三教兩幫十八門 天命族長:族人皆有大帝之姿! 盜賊隻能開鎖?可我能無限偷技能 被逐出師門的我,隻想逍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