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聲音不怒自威,張翼下意識點頭稱是。
“我會去信平洲。”蕭持低下頭,想了想,又道,“軍中女眷不能久待,你即刻就去吧。”
君侯說話一如既往言簡意賅,張翼早已習慣了,下意識為君侯話中的‘女眷’皺起眉頭時,忽聞一聲輕而柔的聲音。
“是。”
見翁綠萼如此乖順,蕭持很滿意,先前那股因為一時衝動接下翁氏女而生出的隱隱懊惱也淡了。
若她今後一心侍奉自己,賢惠乖順,他會好好待她。
翁綠萼仍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穩穩抱著,她儘力撇去那陣陌生而冷冽的氣息包圍著自己的影響,低聲道:“不敢勞君侯久累,還請君侯放下妾吧。”
聲音如出穀黃鸝,鶯聲婉轉,動人心弦。
蔡顯聞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他雖未見翁氏女真容,但這麼一看,應當是個賢惠知禮的。
張翼則是瞪大了眼睛。
君侯要他護送的……竟真的是個女人?!
蕭持繃著臉將懷裡的人放了下來,還欲說些什麼,大將雲飛急匆匆入內,言隋州有異動。
蔡顯麵容一整,他望去,君侯那張年輕而堅毅的臉龐上那一點兒微妙的觸動霎時不見,謹重嚴毅,重又恢複了氣度雄遠的主將模樣。
隋州地處雍州、洛州與廬州三州交界之處,不僅地勢緊要,更是物質豐饒,向來有天下糧倉的美名。蕭持意在淩雲,早就將隋州看作囊中之物,如今聽雲飛之意,隋州有變,自然勃然不悅。
他連一個眼神都不曾分給翁綠萼,徑直往沙盤走去。
翁綠萼身上仍披著那件灰撲撲的氈毯,她細白的手指緊緊攥住氈毯,不肯露出底下光豔華麗的衣裳,似乎隻有這樣,她才能稍稍保留住一些尊嚴。
她將目光轉向張翼,對他微微笑了笑:“咱們走吧。”
說完,她對著蕭持的方向盈盈行禮,又對著蔡顯微笑頷首,一截細腰如春日細柳,極是柔曼。
蕭持聽到她告退的聲音時,下意識往外瞥了一眼。
隻看見女郎茜紅色的裙角。
他心底漫不經心地嗤了一聲,走得倒是乾脆。
正巧此時幾位大將也大步進了營帳,蕭持順勢停了下來,蔡顯咳了一聲,低聲說了幾句。
經過蔡顯一番委婉勸誡的蕭持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
不過幾句話語之間,蕭持得知隋州之事並不算頂頂棘手,正好給他師出有名,得了名正言順攻打隋州的由頭。
蕭持朝外喊了一聲:“張翼!”
其實已經走出了一段路的張翼連忙折返:“君侯?”
蕭持繞過屏風,大步走向他起居的內室,很快便拿著一條墨狐大氅出來,極好的風毛,每一根毛尖都閃著微亮的銀光。
“叫她披著。莫要叫人以為我蕭持連個女人都養不好。”
蕭持冷冷丟下這句話,見君侯很快又投入到正事之中,張翼沒來得及說話,隻得照做。
披上那件據說是君侯親賜的大氅,翁綠萼被凍得有些青白的臉龐慢慢又恢複了桃花般白裡透紅的好氣色。
她緊緊攥著大氅一角,垂著頭跟在張翼身後登上了馬車。
但即便她再想低調,從君侯大帳中走出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披著他衣裳的女人,鬢發如雲,露出小半麵頰已是姝色過人,又怎能不引人側目。
此等奇事,很快在營中將士裡傳了個遍。
還有人將小兵看此女美貌,忘乎所以一頭栽倒雪地的事兒拿來當笑話傳。
在翁綠萼坐上張翼準備的馬車沒多久,翁卓獻女以此求和的消息便飛速傳開了,更令人驚訝的是,蕭持竟然收下了她。
從前也不是沒人打過獻美求和的主意,隻是蕭持通通拒了,至今身邊兒還沒有一個正經姬妾。
怎麼如今……
外邊人如何想,翁綠萼都不知道,也不放在心上,她坐在馬車裡,因為蕭持吩咐得急,他們準備得匆忙,馬車裡隻有簡陋的一張小榻,還好那件墨狐大氅又暖又軟,翁綠萼將自己裹在大氅裡麵,平靜地睡去。
直至外邊兒傳來幾聲模糊而熟悉的呼喚聲。
“大膽!誰敢驚擾蕭侯女眷車架!”
君侯雖然收下了翁氏女,卻沒有給個具體的名分,張翼隻得含糊地用一句蕭侯女眷來稱呼她。
翁綠萼默然垂下的眼睫在聽到車窗外那幾聲帶著泣音的呼喚聲時一抖,她急急推開車門,任由外邊兒裹紮著雪粒的寒風吹白了那張亭亭似月,嬿婉如春的美人麵。
杏香和丹榴被穿著甲胄的衛兵攔在一旁,見翁綠萼露麵,她們眼淚掉得更凶,忙呼喚道:“娘子!此離雄州,遠途未定,請讓婢繼續服侍您!”
翁綠萼輕輕搖了搖頭:“你們回去吧。”
杏香急了:“娘子,婢不放心您!求您讓婢跟您去平洲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