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
入了秋,蟋蟀也冒了出來,在寂靜的夜裡不斷發出躁動。
王家村老人都睡得早,十點不到一大片的燈都暗了下去,王興國討著笑送走方管家後,摸黑回屋,本就煩躁的心情被這蟋蟀吵得更煩躁了。
他走進屋內,看見兒子王誌翹著二郎腿在嗑瓜子,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頓時怒從心中起,三兩步走到他麵前用力拍了拍桌子,惱道:“你小子到底跟人少爺說什麼了?”
竟然引得人方管家親自找到他麵前,跟他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東西,什麼自重什麼身份,他一句都沒聽懂!也沒搞懂王誌到底是犯了什麼事。
王興國隻能看出很嚴重。
他撐著桌子,見王誌滿臉的不以為意,當即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給老子說話!”
“說什麼?”王誌的腦袋摔得到現在都還在疼,他煩躁地拂開王興國的手,轉身繼續磕著瓜子道,“什麼什麼事?我沒乾什麼啊,我就跟人少爺聊聊天,有什麼問題嗎?”
王興國道:“你跟他聊什麼了?”
“問他吃不吃烤紅薯,就這個,其餘的沒了。”王誌說得自己都快信了,好像他對舒荷那些下流的**不存在一樣,好像他和王家村其餘人都隻是想巴結舒荷,“對他好點,對咱家不是有利麼?誰知道人怎麼想。”
王興國皺起眉。
這麼一聽確實問題不大,那方管家到底是來提醒他什麼的?
王興國自然是不敢想自己的兒子會有那種邪念頭,他還是有些懷疑,“真的?”
王誌頭都不抬,“嗯。”
“我信你一次,但你以後彆到人少爺麵前晃了。”王興國生怕王誌會無意中惹惱人家,再三提醒,“他家有錢,京市來的大人物,不是我們攀得起的,不過嘛……有人可以。”
王誌嗑瓜子的動作一頓。
他扭頭看向父親,“誰?”
“你堂妹。”他弟弟的親女兒,還是個大學生呢,長得也標誌,“她過年肯定回來,你堂妹長那麼好看,到時候讓她去接觸接觸。”
王誌有點不爽。
但又說不出個什麼來,他那堂妹長得確實好看,不輸電視裡的大明星,就是太高傲了,讀個大學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誰都看不起,他向來不愛接觸。
“你不怕她也壞事?”王誌好像顧全大局一樣說,“萬一她也說錯話了惹惱了人家少爺,怎麼辦?”
“那就是她的問題了,波及不到我們。”王興國搓著手說,“如果成了,那可就今時不同往日。”
王誌啐了口:“徐弄清今天砸我的事呢?也息事寧人?”
“不然呢?”王興國還反問他,“你要砸回去不成?不管人少爺這次有沒有管他,他還有個有錢的爸媽呢,雖說這爸媽也不管他吧……做事留一線。”
萬一人家哪天就飛黃騰達了呢?
這種虧,王興國已經在徐弄清他爸身上體會過一次了,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再體會一次。
王誌頓感憋屈,瓜子也吃不進了起身就走,“睡了。”
—
次日一早,秋風呼嘯。
天剛蒙蒙亮,方管家就帶著信坐車回京市了。而在他走後,叫舒荷起床吃早餐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徐弄清身上。
偏偏徐弄清起得早。
他起床的時候天都沒亮,收拾完一切也還在六點,舒荷這時候總是睡得熟,長睫乖巧地映在下眼瞼上,不到九點不肯起。
徐弄清隻能趁著太陽還沒出來,溫度適宜,先出去田裡收點菜,然後趕在舒荷還沒醒的時候回來,平靜地作出一副自己沒出過門的假象。
——為什麼要這麼折騰?
他問自己。
誰知道呢。
不過次數多了,假象總是有戳破的時候。
舒荷今天醒得早,睡眼惺忪扯著軟軟的嗓子喊了徐弄清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回應。
喊著喊著,瞌睡蟲都被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舒荷呆呆從床上坐起來,頭頂翹了一縷小呆毛,最近天越發冷了,他細白的手指勾著被子,將自己裹起,茫然問係統:【1&bp;哥哥,主角呢?】
對主角動向心知肚明的係統頓了一頓,開口:【不知道。】
不知道?
舒荷伸手穿衣,起身四處尋找,他又匆匆回到屋中去看自己的機械手表,指針指向七點四十五。
這麼早。
他不太清楚主角平時是幾點起床的,一直以為和他差不多,現在看來還要更早。
好奇怪哦……
—
每當太陽從山的一角露出金色,徐弄清就知道該回去了。
離去之時他抓了一條魚,用裝著水的荷葉盛起來,打算帶回去給舒荷養。
清晨,風是涼的。
荷葉盛的水被吹拂出粼粼波光,魚在這狹窄的環境裡晃著尾巴,左右鑽營。
到了門前,徐弄清推開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他看向屋中,略微怔忪了幾秒。
舒荷坐在床邊晃腿,迎上徐弄清的目光,故意問:“你去哪啦?”
徐弄清反應也很快。
他放下菜籃,聲音淡淡:“去田裡了。”
“你以前是不是一直是這樣的?”
“嗯。”他承認得乾脆。
舒荷不懂的點就在這裡。
他從床邊跳下來走到徐弄清麵前,正要講話,卻發現了他放在門邊的菜籃裡,小心翼翼掬著一捧盛著水的荷葉,而荷葉之中則是一條灰灰的魚。
手指大小。
舒荷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