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在時一鳴驚人,上山路不好走,董爺也隻能憋著。
爾爺其實也走的很艱難,得要陳柔攙著。
她一聲阿耶叫的他險些要摔倒在地,但緩了許久,他笑著說:“看來大陸有事。”
陳柔一直在打電話,而且多數時候講的都是標準的普通話,就必然是跟大陸相關的,再加上她突然那麼親昵的喊他叫阿耶,爾爺一思索就明白了,事在大陸。
再加上目前由大陸的最高法審理張子強的案子,也帶出很多關於九龍的事,爾爺再一想,就愈發明白了,又說:“看來大陸政府著手準備,要清算我們了。”
陳柔依然是誠言:“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夠好。”
看她的反應就是了,但到了這一刻,爾爺反而坦然了。
笑著擺手,再攙上陳柔的手,他說:“那一天遲早會來,姓董的老匹夫或者沒有,但我早有心理準備,放心吧阿柔,不論大陸是什麼態度,我都能接受。”
陳柔在點頭,卻又猝不及防拋給爾爺一個問題。
她說:“大陸公安必須於九龍抓一個典型,以震懾所有社團,以儆效尤,那個人跟張子強一樣,待到回歸時,便是一顆子彈送終,您和董爺,您覺得應該是誰,還有,您得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在這方麵配合大陸政府,洗白自己。”
對了,宋援朝跟在老板的屁股後麵,也就是在陳柔的前麵。
聽到她這樣,耿直憨厚的宋仔被驚了一下,回頭看陳柔時,表情裡滿是驚訝。
但不怪他會覺得驚訝,因為陳恪說的是,讓陳柔選一位大佬帶到大陸,是要做模範做榜樣的,結果她假傳聖旨,說隻要去大陸的人就會死,這與是事實是相悖的。
她為什麼這樣說,而要說是去送死,試問,爾爺和董爺又有誰願意去?
這要董爺再聽說了,今天,就在這山上,他倆不得打起來?
不過宋援朝雖然是老前輩,可在謀略方麵,陳柔作為嶽中麒的徒弟,可比他和陳恪等人都強得多,見他想說什麼,陳柔伸手噓了一聲,就示意他往前走了。
這時爾爺於那個‘噩耗’也接受的差不多了,陳柔就又說:“這件事,我也會跟董爺如實講,您考慮一下,是該您去還是他去,我也會讓他思考,做抉擇的。”
阿遠不知道為什麼,停在前方不肯走了,一直在喊莽莽,陳柔於是往前去了。
爾爺站在原地,隻覺得自己腦瓜子嗡嗡的響。
就在他停的片刻,董爺被手下們抬著,上台階來了。
他還不知道,針對他們這些社團的喪鐘已然敲響,以為爾爺臉色差是因為年齡大了走不動,要故意揶揄死對頭幾句嘛,就笑著說:“爾堂主,走不動了就彆硬走,小心一腳踩空,要摔殘,或者摔死在這兒,可就不好了。”
雞哥和梁哥看爾爺臉色很不好,也主動請纓,問:“阿耶,要不要我們背你?”
爾爺緩了片緩,回過神來,擺了擺手說:“不必,我能走得動。”
片刻後,他低聲對雞哥說:“就在剛才,阿柔她喊我叫阿耶了。”
雞哥一聽兩眼放光:“所以那個問題有答案了,大小姐是咱們堂口的,對吧。”
但又問:“她是不是跟您做DNA鑒定了,鑒定單已經出來了嗎?”
關於陳柔的血統問題,曾經爾爺無比好奇,也恨不能立刻查清。
他甚至覺得,那個問題要查不清,他就死不瞑目。
但後來他的想法就改變了,尤其是在有了小阿遠之後,孩子一天天長大,大一天就有一天的好玩,牽扯著他的心,也扯著他的肺,這時他就想,血統有什麼重要呢,隻要是他活得久,他更多的陪伴了孩子的成長,孩子記憶裡的太公公,就會是他。
所以早在阿遠出生後,關於DNA,他就想好了,不驗,不看。
哪怕董爺用什麼方式取得陳柔的樣本,做出DNA結果來,他也不會承認的。
一個能單槍匹馬抓世紀悍匪,機車技術讓香江一票功夫片演員都因為難以複刻而頭痛不已的,一個能讓大英的白人老阿sir親封她是大陸密探的女孩,她隻能是爾家的孩子,胖乎乎,軟丟丟,虎的時候虎虎生風,乖的時候惹人憐愛的阿遠,也隻能是爾家的小孫孫,爾爺可以不爭彆的,可是陳柔,他必須爭。
甚至他解散社團,提前隱退,看似不爭,也是在無為而爭。
但饒是他,在麵對他和董爺誰該上大陸,然後被槍斃時,他心裡犯了難了。
被大陸政府審判並槍斃,是他們玩社團的人該有的下場。
畢竟就在七八年前,爾爺和董爺想殺一個人,比宰一隻雞還要簡單。
可同為社團大佬,難道說他把董爺推出去,推到大陸去送死?
那樣他倒是可以活,孫女和小孫孫也將也將是他一個人的,可聽陳柔的口氣,能活下去的那一個,必須配合政府,揭露另一個的惡行。
也就是說,如果他想活,他就必須出賣董爺,出賣義勇堂,那可行嗎?
當然不行,因為關二爺在上,日月昭昭天地可鑒,做了社團古惑仔,相互可以打打殺殺,但是不能背叛同門,而爾爺和董爺就是同盟。
他如果出賣了董爺,那麼,哪怕他能安穩落地,並在之後隻做個坐地收租的閒散包租公,能衣食無憂到老死,可他死後,是無顏見道上兄弟的。
項天戈,項天明,鬼頭榮,鬼頭昌,還有許許多多曾經在九龍道上混過的大哥們,都會在黃泉路上等著,然後恥笑他,說他是同盟的叛徒。
那樣的苟活當然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可還有個問題,即便他不出賣董爺,以董爺的壞和險惡,也會出賣他的。
那麼死的人就會是他了,一顆子彈,他也就完蛋了。
這倒把爾爺給難住了,他是該苟且偷生,還是英勇就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