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錢可以是一萬。/br可以是十萬，也可以是二十萬，甚至是三十、五十或者更多。/br但它偏偏是二十六萬八千六百三十一塊五毛一分。/br陳述握著手裡的存折，微微顫抖。/br這是宋宛白給他的。/br是宋宛白拖著病體也要留給他的。/br陳述的心被重重地錘了一下，他原本以為自己隱藏得挺好的。/br尤其是麵對宋宛白的時候，那些咬碎了後槽牙吞下去也要在她麵前揚起笑容的事情，他都用輕鬆愉快地語氣一筆帶過了。/br他會說送外賣很輕鬆，跟跑著玩兒似的。/br卻從來不在宋宛白麵前說下雨天真的很煩，車會打滑，他摔倒的時候真的很痛。/br也不會說遇到吹毛求疵的客人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時，還要給他差評扣錢。/br他會說擺攤攤煎餅雖然站得久了，可是真的很掙錢。/br卻從來不說被城管追得很狼狽，也不會說學做煎餅的時候被燙到的手真的很痛。/br他會說在情人節的時候賣玫瑰專門找暗處摟摟抱抱的情侶賣，他們都會花大價錢買下來，他的玫瑰總是賣得最快的那個。/br卻從來不會說，看到這些小情侶的時候，他也很想蘇晴晚，不知道蘇晴晚忘了他沒有，是不是已經重新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了。/br……/br他沒有說。/br他都沒有說。/br他隻會哄病床上的宋宛白開心，隻會說一切不輕不重完全可以克服的小問題，讓宋宛白心裡有數，不會胡思亂想他在外麵過得不順，越想越難受。/br他以為宋宛白不知道。/br其實宋宛白都知道。/br她都知道。/br這個念頭衝擊著陳述的大腦，讓他本來就酸澀的喉嚨像是被塞進去了一團棉花一樣腫脹起來。/br眼眶裡的霧氣正在瘋狂彌散，幾乎要遮擋住麵前宋宛白的麵容。/br他扯了扯嘴角，努力勾出一個笑容，卻發現怎麼都做不到。/br“哎——”/br宋宛白後退一步，戳了戳自家隱身的老公，偷偷摸摸卻又毫不壓低自己的聲音：/br“老陳，你看你兒子該不會是要感動得哭了吧？”/br“真哭啦？”/br陳彥國想了想，低下頭去瞅陳述。/br兩個人正好對視。/br陳述：“……”/br陳彥國：“……”/br尷尬。/br就是特彆尷尬。/br陳彥國訕訕的和自家兒子拉開距離，手忙腳亂的撓頭避開陳述的視線對宋宛白彙報：/br“放心，他沒哭。”/br陳述：“……”/br他現在就是想哭也他喵的哭不出來了好吧？/br氣氛全都他喵的沒了！/br宋宛白真是有點子破壞氣氛地天賦在身上的。/br其實陳述知道。/br宋宛白隻是不希望氣氛太悲傷了。/br他們家的人好像天生都不會處理悲傷的氛圍。/br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是經曆過那些瀕死的體驗以後，他們更希望記住的能是彼此的笑臉。/br陳述深吸一口氣，散去眼眶裡的霧氣，佯裝不滿道：/br“你們背著我偷偷攢了這麼多小金庫！”/br“早點拿出來多好啊！我至於那麼慘兮兮的過日子麼。”/br“宋宛白你個心狠的女人，我還是不是你的兒子了哇嗚嗚嗚——！”/br宋宛白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腦袋上：/br“臭小子。”/br“這錢又不是給你的！”/br“是我給未來兒媳婦的好不好。”/br陳述冷哼一聲：“現在又不說是給我的了。”/br“有兒媳婦了，還給你乾什麼？”/br宋宛白從陳述的手裡拽過存折塞到蘇晴晚的手裡。/br如果陳述沒有和蘇晴晚複合，也沒有遇到另外一個想要相伴一生的女孩兒，她也會將這筆錢給陳述。/br給他錢讓他想去哪裡哭就去哪裡哭，反正不要在她麵前哭就行了。/br畢竟，她沒有這麼不中用的兒子！/br陳·不中用的兒子·述：“？？？”/br得虧我不知道，不然我就要鬨了哦！/br什麼都不知道的陳述隻是嗤了一聲，眼眶泛紅。/br存折隻是輕飄飄的幾頁紙。/br但是蘇晴晚握在手裡卻好沉好沉。/br這些錢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隻是九牛一毛，她可以掏出十倍百倍甚至是更多，可是卻掏不出宋宛白的拳拳愛子之心。/br不光是陳述在為他們付出，陳彥國和宋宛白也在努力。/br蘇晴晚緊緊握著：/br“阿姨，這個錢我會好好保存的。”/br宋宛白笑了起來，眼角生出幾縷細密的紋路，彰顯著她已經逐漸衰老的事實。/br卻也給她沉澱出年輕小姑娘沒有的包容溫柔：/br“給你們的就拿去用。”/br“雖然你們都商量好了不要世俗規定的彩禮什麼的，但是這是我跟老陳對你們的祝福。”/br“小晚，要是小述欺負你，你就直接跟我們說，我們幫你教訓他。”/br陳述不滿插話，/br“媽——”/br“我怎麼會欺負她哦。”/br宋宛白覷他一眼，“那誰知道，反正晚晚以後是我閨女，你不許欺負我閨女，知道不知道。”/br“那我還是你兒子呢。”/br“那我還是更喜歡女兒。”/br“可惜你就生了一個兒子。”/br“……”/br蘇晴晚看著剛才還散發著柔和氣息的宋宛白，被陳述寥寥幾句就‘氣’得炸毛，忍不住一笑。/br宋宛白無疑是寬厚溫柔的，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長輩。/br可以和他們打成一片，會理解他們，像是那種在外頭奔波了一天回到家裡會跟你說不喜歡就不做了，媽媽養你一輩子的後盾。/br蘇晴晚也想過，如果自己的媽媽沒有死，那會是什麼樣子？/br但是現在。/br她也有媽媽了。/br蘇晴晚笑了起來：/br“謝謝阿姨。”/br已經快是深秋的尾巴。/br冷風吹拂。/br宋宛白的身體受不了凍，哪怕裹緊了衣物，卻也仍然要小心仔細。/br陳彥國早就想要帶宋宛白上去了，但是自家兒子好像還是沒有這個眼色，清了清嗓子，直接趕人：/br“行了。”/br“天都黑得不成樣子了，你們小兩口趕緊走吧。”/br陳述仰頭看著亮堂堂的路燈，這哪裡黑了。/br不過想到剛從老兩口手裡爆了金幣，陳述當了一回乖兒子，對他們道彆：/br“那我們走了啊。”/br“走吧走吧。”/br陳彥國迫不及待。/br宋宛白揮了揮手：“路上小心點。”/br“我知道的，你們也趕緊上去吧。”/br陳述點點頭，拉開副駕駛的位置讓蘇晴晚先進去，等他要繞過車頭去開車時，猛地轉過身朝仍然站在原地的陳彥國和宋宛白跑了過去。/br蘇晴晚看著後視鏡裡陳述的動作探出了車窗。/br陳述已經緊緊摟住了穿得跟熊一樣的宋宛白：/br“媽。”/br“謝謝你。”/br被抱住的宋宛白猝不及防，直到耳邊響起了自家兒子的聲音，她鼻頭一酸，抬手拍了拍他的脊背，像是小時候每天晚上哄著鬨騰著不想睡覺的孩子一樣，輕柔道：/br“媽知道我們小述這幾年辛苦了。”/br“媽都知道，都知道。”/br被抱在懷裡的小家夥長大了。/br現在已經可以抱住她了。/br陳述剛剛才壓回去的霧氣，此刻直接凝結成了晶瑩的水珠。/br他偷偷抬手快速抹掉。/br鬆開了懷裡的宋宛白。/br又將目光落在了陳彥國身上，張開手臂輕輕抱住了他：/br“爸。”/br“也謝謝你。”/br謝謝你還活著。/br謝謝你也一直一直努力撐起這個家。/br陳彥國沒想到陳述還會抱他一下，身體僵硬著，渾身血液倒流，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最後隻能乾巴巴地回了一個：/br“嗯。”/br“爸。”/br“嗯？”/br“你是不是有點不太習慣我抱你？”/br“……嗯。”/br“其實我也是。”/br陳述笑著鬆開了手。/br在他心裡，陳彥國是個威嚴、高大、有能力的爸爸，他無疑符合了很多人對於父親的幻想。/br但同時他也是忙碌的。/br相較於宋宛白可以按時回來哄他睡覺，為他開家長會，甚至是聽他說喜歡的女孩子，陳彥國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沉默，永遠屹立在那裡，在陳述不乖的時候，抽出腰間的七匹狼……/br嗯……/br所以以前陳述總覺得他們之間不是很熟，更多的還是依靠著宋宛白來交流。/br不過現在。/br他好像有點能理解陳彥國了。/br陳彥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br“去吧。”/br“我走了。”/br陳述揮了揮手，“我是真的走了。”/br宋宛白一囧：“趕緊滾！”/br陳述嘿嘿嘿樂了，迅速跑上了車裡，一腳油門直接溜了。/br後視鏡裡。/br陳彥國和宋宛白還站在原地。/br他們的身影逐漸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br一直到陳述看不見了。/br他才緩緩將車停在路邊。/br“陳述。”/br蘇晴晚清淺的嗓音在寂靜的車廂裡輕輕響起，她側過身，張開手臂，人很詢問：/br“我也想給你一個抱抱。”/br“好嗎？”/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