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看到吳老師坐於小板凳,正在水龍頭前利落地洗冬莧菜。
“媽。”餘歡輕聲喚了一句,快步走到她身邊。
吳老師轉過頭,瞥了他一眼,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歡歡,你這個發型不錯啊,很精神!”
“還行吧。”餘歡往廚房探頭,唯見老餘正往米缸裡倒米。
餘歡嘿嘿一笑:“老頭子人呢?”
“老頭子釣魚去了。”
“哦。”
老餘從廚房裡踱步出來,自然聽到了母子倆的談話。
他瞅著餘歡手裡的酒壺,即便早上還吵著要餘老爺子戒酒,當下卻隻是半開玩笑說:“老頭子老頭子,小心你爺爺聽到了削你!”
“他這不是沒在嗎?”說著,餘歡走進廚房,隨手把兩壺酒放在餐桌上。
“孫子提酒回來孝敬他,他隻會笑得合不攏嘴,還計較什麼老不老頭的。”吳老師打趣著,話語頓了頓,又問道:“聽你爸剛剛講,有容的車還是寶馬啊?”
“呃。”
“本來外麵就風言風語,說你在城裡傍富婆,”吳老師這般說著,嘴巴卻笑得根本合不攏:“你開她的車回來往門口一停,這下黃泥巴掉褲襠裡了。”
老餘搖了搖頭:“管彆人說什麼,做好自己就行了。”
未免隔牆有耳。
吳老師臉上浮現出三分得意,壓低了聲音:“她們知道個屁,要知道我媳婦是林素,那還不得酸死她們啊?”
餘歡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正欲開口,老餘卻是抬起一隻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語重心長地:“你要加把勁,給我添個孫!”
聽見這話,餘歡撓撓頭。
他視線不經意地穿過後門。
驀地,望見餘老爺子步履穩健地走進大門,頭發花白,穿著沾染少許泥漬的黑色夾克,身後沉甸甸的漁具包從肩上探出一截,右手還拎著一個竹編魚簍。
爺孫倆對上眼。
餘老爺子精神矍鑠,聲音洪亮地喊了一聲:“你個鬼崽子,都要兩個月了才回來一次!”
“爺爺。”餘歡喊了一句。
餘老爺子腳步輕快,仿佛一陣風似的走到院子裡。
他上下打量著餘歡:“不錯嘛,談了戀愛,人都變得精神了。”說完,他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我孫媳婦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呃,她還在滬上工作,沒能一起回來。”
餘歡趕忙接過老爺子手裡的魚簍,入手沉甸甸的,往裡一瞧,最上麵一條白鰱撲騰幾下尾巴。
為了轉移話題,餘歡空出一手,指著魚簍裡的魚,好奇地問:“爺爺你這是在哪裡釣的?魚獲不錯啊!”
餘老爺子將漁具包靠牆放著,活動了一下肩膀,臉上洋溢著愉悅:“在撈刀河釣的。今天運氣不錯,釣了兩條大阪鯽和一條小白鰱。”
本土鯽魚是雜食性魚類,但這種從小日子引進的大板鯽,屬於特有的慮食性鯽魚,它可以吃與白鰱相似的餌料,吃餌動作也類似。
因此,餘歡對於老爺子能同時釣到這兩種魚,並不感到奇怪。
他將魚簍裡的魚倒進塑料水桶裡,仔細打量了一番。
在餘老爺子嘴裡,阪鯽雖然前麵有個大字,卻也才半斤出頭,但這小白鰱,相比起來就真不小了。
不過十年後長江禁漁,幾十斤的鰱魚那是烏央烏央的,出沒時黑壓壓的一群,可以用駭人來形容。
他看了看老爺子:“這白鰱得有三四斤吧?”
“我正準備回家,就隨手拋了一竿,剛低頭收拾東西的時候,沒想到馬上就中魚了。”老爺子說著,轉頭對老餘問了一句:“門口那輛車是誰的?怎麼把家裡大門都給擋住了。”
老餘朝餘歡努了努嘴:“那要怪你孫子,不會停車。”
在洗著冬莧菜的吳老師笑說:“這車是你孫媳婦的呢。”
餘老爺子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餘歡,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探尋的意味。
再環顧了一下老餘和吳老師,看了看他們的表情。
隨後緩緩地說:“我一問你爸媽,有容到底是做什麼的,他們支支吾吾也講不清楚。就連你在幫她打理飯店這事,也是徐輝他爺爺告訴我,說是家裡兩個小的都在你那裡做事,我才曉得的。反正外麵一提起你,那是什麼說法都有。”
聞聽此言,餘歡便知老餘和吳老師瞞住了老爺子。
這老爺子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而且語氣,好像還有點不滿的樣子。
他可沒有老林那麼能言善辯。
稍微思考了一下,準備找個合適的說辭來解釋這件事。
餘老爺子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精白沙,摸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裡,他低下頭,邊點燃香煙邊說:“彆管外麵的人怎麼說,我餘家人隻要行得正,坐得端,就身正不怕影斜。”話音頓了頓:“到底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