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山林,野風猶寒。
距洞口十餘丈外,一矮一高兩個灰衣人正在生火。
待火燒起來,兩人又拿出乾餅,就著溪水邊吃邊閒扯。
高個問道:“師兄,你說裴師妹堂堂國師貴女,前程遠大,怎就跟那織席販履的林轉輪跑了?”
矮子劍客麵露不屑,道:“你懂什麼?這叫戀奸情熱!”
高個劍客歎息一聲,道:“裴師妹太也不自愛了!那林轉輪有什麼好的?論樣貌,比他好的人多的是,難道就因為他轉輪如飛?”
“你以為呢?裴師妹自小在山上苦練,不知人間險惡。那林轉輪是泥腿子出身,慣會巴結討好,又有轉輪絕技,裴師妹恰又情竇初開,能不上頭?”矮個劍客大口吃餅,一副看透人心的模樣。
“倒也是,我聽說裴師妹在花溪縣就行事大膽,天天宿在那林轉輪家,有時還白晝宣淫!那林轉輪的老師都被他氣死了!”高個劍客一邊說話,一邊搖頭,似非常不齒。
“嗬,國師的臉麵也丟光了!”矮子劍客更是冷笑不停,“裴師妹身份貴重,在京中時,王孫貴胄都對她客客氣氣,誰想被一個織席販履的泥腿子睡了!”
“誰說不是呢?世事難料啊!”高個劍客頗有感慨,“就像那秦如鐘,前些日子還關在牢裡呢,現今就又抖起來了!”
“誰讓人家有個好妹妹呢!”矮個劍客嘿嘿的怪笑。
“誰說不是呢!”高個劍客把吃剩的半個餅丟到火堆裡,不滿道:“嶽長老準備那麼多美貌少女,宋仙師根本不喜,反而……”
說到這兒,他壓低語聲,道:“餘師兄,伱說堂堂仙師,予取予奪,咋就愛吃彆人嘴裡的那口剩飯呢?”
“你他媽不要命了?”那位矮個的餘師兄一吹胡子,“什麼話都敢說?你有風騷的妹妹給你兜底?就算仙師不在,咱說話也得小心點兒!”
“是是是。”那高個劍客立即斂容,額頭都有冷汗了,“那咱趕緊繼續找吧。仙師讓咱往這個方向尋,咱加把勁兒,拚死立個功!”
“說你傻,你還真是傻!”矮個的餘師兄一副不屑的笑,“那裴寧是好相與的?她是學劍的天才,咱倆加一塊兒都不是她對手!是立功要緊,還是保命要緊?”
他伸伸腿,朝高個劍客的腿上踢了一下,低聲道:“你一個月才領幾兩銀子?犯得著拚命?”
兩人語聲漸低,又開始說些葷素不忌笑話。目光卻時不時的朝遠處那被灌木枯枝遮掩住的洞口看。
沒過一會兒,便見洞口處的灌木動了動,接著一人影忽的飛出,如同青煙薄霧。
正是裴寧!
“哈哈!果然在這裡!”那矮個的餘師兄哈哈大笑。
霎時間,便有數十支箭便射向裴寧,端的是淩厲之極。裴寧左閃右躲,一時間竟頗有狼狽。
就在這時,洞中又有一道殘影飛出,比之裴寧還要快上幾分,同時手中丟出數十個飛石。
隻聽“噗噗”幾聲,射箭之人皆已頭中碎石,業已斃命。
裴寧落在一株大樹之上,背靠樹枝,看向那一高一矮的劍客,笑道:“餘師兄,高師兄,你們自用言語來誘人出洞,怎無端編排與我?激我出洞又如何?可敢上前試劍?”
那一高一矮兩劍客也不說話,隻拔劍出鞘,做出防備姿態。
林白站在洞口,背後是山石,看向遠處。
那邊有六位老者,皆是青羊派的長老名宿。
另外二十餘年輕劍客,分明已成包圍之勢。
“諸位長老請了,裴寧在此問好。”裴寧立在樹杈之上,執劍抱拳。
“裴丫頭,你又有精進了。你幼時學劍時,我便看出你是個好苗子。”一老者撫須感歎,“可你不該將宗門絕技青蝠功傳與林轉輪,更不該與林轉輪勾結。”
“楊掌門,事已至此,無需多言。”裴寧恭恭敬敬一禮。
“裴丫頭,莫要執迷不悟了。”楊掌門搖頭歎息,“咱們修武,壽命有儘,如何能與仙師相比?你何必陪那林轉輪求死?”
“掌門師伯,是誰執迷不悟?”裴寧微微一笑,“你們一個個做著求登仙道的美夢,卻隻敢求仙師施舍。多少年了,仙師除了賞些不要錢的丹丸,可曾給過你們什麼?當了過年的狗,忘記自己是人了?”
“裴丫頭,仙師也曾帶走過我們青羊派的許多弟子。便是林轉輪的妹妹,不也被曲仙師收到座下了麼?”楊掌門苦心的勸。
“那昔日收的徒弟,怎沒見一個回來看過?”裴寧搖頭,道:“鐘秀秀之事隻是偶然。掌門師伯,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掌門!跟她廢話什麼?”
忽的一個三十上下的男子跳出,滿臉怒容,不耐煩道:“她戀奸情熱,怎麼會回頭?先拿了再說!”
這人正是秦如鐘,他說到這裡,拔出長劍,指著裴寧,怒道:“那日我就覺得你和林轉輪不對,必然是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殺了我師,搶了齊仙師遺物!否則的話,那林轉輪怎短短時日,武道進境這般快?”
這秦如鐘在掌門和眾長老跟前頗為無禮,但竟沒人說他。
林白彎弓搭箭,激射而出。
秦如鐘沒想到林白連話都不說,直接開射!他慌忙間劍護身前,人也連連後退,可根本來不及,大腿上已中了箭。
沒人幫他忙,甚至有人出聲譏笑。
楊掌門也隻是略笑笑,回頭道:“張遠山,你真找了個好女婿。”
這時,一人從諸長老身後走出,麵上帶著低三下四的笑,討好道:“掌門師兄,我可麼從沒認過他當女婿。”
“不管你認不認,裴丫頭已經在這裡了。”楊掌門麵色轉陰,“你去把她拿下,交由仙師處置!”
“這……”張遠山看向裴寧,一臉的淒苦,道:“好女兒,跟我回去吧。咱給仙師磕個頭,好好認個錯,指不定還能活命。”
“爹,你何必自欺欺人?”裴寧麵上沒有表情,語氣卻堅決,“我若做錯了事,磕頭認錯自無不可。可我若是無錯,憑什麼讓我認錯?就因他是仙師?”
她說到這裡,麵上出現癡狂之笑,“爹,你朝仙師們跪了大半輩子,可女兒不一樣,腰杆子越來越硬,就是彎不下去!為何是我跪仙師,不是仙師跪我?我難道生來低賤?”
張遠山愣愣不語。
一時間,沒人出聲。便是地上抱腿的秦如鐘,也停下哀嚎。
“孽障!”張遠山須發皆張,再無往日國師的仙風道骨。拔劍而出,直撲裴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