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林白已閉目安歇,嘴角略有輕鬆笑容。
“果然是老相好,這麼好的東西都給你了……”
裴寧語氣再無半分溫柔,反有些酸。
她朝林白臉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放倒林白,“好好歇歇吧。”
裴寧說完,便站起身來,撿起斷劍。
如今宋張二人看似毫無反抗之力,但還是穩妥些好。
裴寧就穩重的很,她雖相信林白的話,但覺得自己還得做點什麼才行。
“裴寧,留我性命。”宋清癱坐在地上,語聲與尋常老者無異,氣息衰弱,蒼老無力。
“裴女俠,饒我一命,我傳你入道之法……”張寒更無恥,竟直接跪倒地上。
他滿頭白發,臉龐有褶子,手掌如雞爪,偏又有諂媚之色,當真是一副老而不死的惡心模樣。
裴寧並不理會,抬腳踢出一枚小小石塊兒,正中張寒麵龐。
那張寒根本無法躲閃,麵上登時血流如注。他一邊捂著臉,還一邊苦苦哀求不停。
“你好歹是入道之人,怎能向凡……嘶!”宋清還沒訓斥完,他臉上也挨了一記。
宋清捂著臉,渾濁雙目看向裴寧,麵有陰毒,似強忍怒氣。
“砰!”又是一記石子飛來,正中眉心。
“裴……裴女俠饒命。”宋清握著拳頭,全身發抖,似乎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扒伏下身子,用蒼老語聲說道:“饒我性命……林轉輪……等他醒來,若他還要殺我,我便認了。”
裴寧沒有說話。
宋清和張寒雖老了,人卻不傻,兩人將手上儲物戒摘下,放到身旁。
乖得很。
裴寧撿了,又上前用斷劍朝兩人臂上割了一記。
鮮血登時流出,裴寧依舊不說話,隻是默默瞧著。
“我等皆已是廢人,你何必再做試探?”宋清氣的滿臉皺紋都要拉直了,渾身抖個不停,顯然快要壓不住怒火了。
張寒也不管傷口,竟磕頭不停。
裴寧還是不說話,又朝宋清臂上割了一記,深可見骨。
然後默默瞧著他們的傷口。
她聽林白提過,入道之人與凡人的軀體是不同的。因被靈氣蕩滌,血肉中凝聚靈氣,是故便是斷腿斷腳,也能慢慢生出。
至於其它的刀劍傷口,恢複的也很快。若有丹藥相輔,就更快了。
裴寧觀察了一陣兒,見宋張兩人的傷口具都恢複的極慢極慢,便放下了心。
不過她到底是個謹慎的性子,每隔上一個時辰,便又去割個傷口,任憑宋張二人如何哀求,她也不做理會。
此時,石盤之內。
林白端坐在石盤正中,覺得渾身還是疼的厲害,不過心裡卻安寧下來,頭也一點不疼了。
因靈力耗儘,氣血衰竭,識海經受不住,這才是頭疼難忍的原因。
此石盤正是林白的本命所在,而本命也藏納於識海之中。
這石盤向來有寧心之效,不生燥鬱之思。
“以後要尋一門鍛煉神識的法門才是。”
靈氣自石盤四周的霧氣中緩緩進來,呈現青黃之色,最後緩緩聚集於石盤正中。
引著靈氣從靈竅進入氣海,林白霎時間便覺針紮似的疼。
方才強行引動符寶,氣海內靈力被抽乾,已成枯竭之勢,甚至稍有破損。
林白默默延緩靈氣入體的速度,隻緩緩衝刷軀體,慢慢安養。
一天,兩天,三天……
石盤內已過了近月,林白傷勢已恢複,隻是氣海需要再慢慢溫養,不過行動已無礙。
也該出去看看了,林白覺得一直有人在動自己,應是裴寧。
睜開眼,已是深夜。
身旁有火光,有人在拿東西幫自己擦身子,挺舒服的,涼涼爽爽。就是……怎麼越擦越往下了?
“你,往哪兒摸呢?”林白出聲。
裴寧被嚇了一跳,她臉有些紅,但旋即不屑道:“我看看你還能不能轉輪。”
“……”
林白默默感受一番,傷口已全數複原,再無耳鳴頭疼的症狀,氣力也跟了上來。
隻是氣海稍有受損,還得養一段時間。
“他倆呢?”林白見裴寧語氣輕鬆,便知安全無虞。
裴寧努努嘴。
林白看過去,隻見百步外也生有火堆,兩個老者倚著石頭,也不知在聊些什麼。
“他倆說什麼了嗎?”林白問。
“非要等你醒了再說。”裴寧張開手,裡麵是兩個小小銅戒。
林白收了起來,起身向宋張二人走去。
待來到他二人歇息的火堆旁,宋張二人才發現林白。
火光之下,他二人麵上褶子更顯,銀發被夜風催動,倒是有幾分往日的仙家姿態。
隻是他二人胳膊上纏了好幾圈,還往外滲著血,未免落魄了些。
兩人目光渾濁,皆有茫然擔憂之態。
這可真是虎落……可真是落湯的鳳凰不如雞!林白正想著要說什麼呢,便聽張寒嗚嗚的哭了起來。
宋清拿著個燒火棒,挑挑火堆,麵上冷笑。
“宋仙師為何發笑?”林白上前問。
宋清並不理會。
“張仙師為何哭泣?”林白又換個人問。
“嗚嗚嗚……”張寒哭的更大聲了,山野之中,竟有幾分淒涼之態。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宋清受不了。
“我怎麼有出息?”
張寒越哭越來勁兒,他白發散亂,滿麵淚痕,癱坐在地上,“昔日我是張仙師,走到那裡不得敬著哄著?便是王孫公侯見了我也得跪;我看上哪家的女子,就是那狗皇帝的愛妾妃嬪,掌上貴女,也得入我帳中。現在呢?我什麼都不是,我就不該來這裡……”
“嗬,你這般心性,是怎麼築的基?還未斷奶不成?”宋清道。
“你心性好,少年築基,人人誇你是天才,那你彆給裴寧跪啊!”張寒一百個不服氣,胡須在飄飛不停。
林白去看裴寧,裴寧笑而不語。
“你……”宋清被氣的說不出話。
“怎?你還不服氣?”張寒抹抹臉上鼻涕眼淚,“枯木蟬是木妖老道的神通絕技,你師父曲成甲來了都得避著,你還想怎樣?”
宋清看向林白,沉默不語。
“你看看他——”張寒手指著林白,看向張寒,道:“他白日裡被符寶抽空,這會兒活蹦亂跳,他身上肯定有神藥!你來之前還卜個什麼不凶不吉,我看你真是草包。”
“我是草包沒錯,可我至少沒哭。”宋清道。
張寒愣了一下,竟又掩麵哭了起來。
夜深風涼,嗚咽之聲竟引來遠處猿鳴相合。
“張仙師,有話好好說,你哭什麼?”林白是個仁善的性子,見不得人哭。
張寒不理,隻是哭。
“憋著。”裴寧忽的開口。
張寒哭聲立止,人更是嚇的縮成一團。
“你看,”裴寧看著林白笑,“那有什麼仙師,不過是山中蟲蛇罷了,去了爪牙,比狗都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