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洞府,頗見昏暗。
一聲幽幽低吟後,聲息漸漸不聞。
楊歡雙頰上似有酒紅,青絲黏連在額上,雙目無神,隻眉宇間春意正濃,微微喘著氣,也不知在想什麼。
“渴。”過了稍許,楊歡小聲開口,語聲怪怪的,毫無往日的酒鬼風範。
林白也沒臉不讓她喝酒,隻能拿出葫蘆。
楊歡灌個沒完,林白便去招惹她。
“比酒還香麼?”她推開林白的頭,把酒葫蘆塞林白口中,“喝這個吧。”
林白才不喝,又把她拱翻。這個歡歡姐本命玉葫,說什麼能隱能藏,其實就是個水葫蘆。
也可能是愛喝酒的緣故。
林白頗得其趣,楊歡卻更見羞態。
鬨騰了幾個來回,兩人終於歇息下來。
“你家有修遁法的麼?”
林白一向臉皮厚,把人伺候舒坦了,便開始吃軟飯。
這不丟人,林白沒少吃薑小妹的軟飯,隻那丫頭太精,軟飯還要一點一點往外憋,愣是不讓林白吃飽。
楊歡新得妙趣,如今人柔順的很,還沒起彆的心思,倒是羞意稍稍減了些。
“你想學遁法?”楊歡歡下巴抵在林白肚皮上,好奇的問。
“自然是想學。”林白摸著她的頭,“那日我見了嶽西霞的遁法,就一直心向往之。”
楊歡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很難。”
她見林白真有興趣,便毫無藏私,當即解釋起來。
遁法乃是奇法,能習得這種法門的,要麼是天眷之人,衍自本命神通;要麼就是自身參悟,但需天賦悟性極高。
如稍常見的土遁,水遁之類,能在一定範圍內的土石和水中穿梭。
更有木遁之類,在一定範圍內,可以從一棵樹,遁去另一顆樹上。還有火遁,亦是同理。
這類五行遁法都是以五行為媒介,借此跳躍五行之間。不過其空間跳躍的距離頗有限製,且極易被針對。
除卻五行之外,另還有許多稀奇的遁法,如嶽西霞的雲霞遁法,還有雷遁。
按楊歡所言,橋山派有古籍記載,曾有一本命極奇詭之人,悟出血遁神通,可以在活物之間穿梭,以他人和自己的鮮血為載體,每跳遁一次,就必有死傷,手段可謂詭譎。
“遁法之能,最看天賦和本命。有的人一輩子也學不明白,有的人隻憑本命,就能有所得。”楊歡語聲柔的很,“你若是想學,等回去之後,我尋些典籍給伱,指不定你能有所感悟。但相應的術法,怕是難尋。”
“歡歡姐,你真好。”林白十分感動。
再想及薑小白連軟飯都克扣,便更感動了。於是趕緊起身,小心侍奉。
鬨騰幾番,倆人又閒扯。
女人這種奇怪的天地造物,一旦知根知底,相熟相知,那羞恥之心便越來越少。
楊歡這會兒喝酒喝出花兒了,她倒在林白身上,又哧溜吸完。
匆匆五日過去,林白見歡歡姐也不下棋了,隻飲酒談天,還越玩越亂,便起意離開。
深山險地,不是長久歡樂之處。而且這酒蒙子愈發不知羞,什麼都要嘗嘗,也不顧她傷勢沒大好。
林白哄了半天,她翻出一個酒葫蘆,分了大半的酒,這才同意出洞。
在小黃久居的石墩上刻下一小小鳥雀,乃是示意好友來過。
將那三枚儲物戒留下,劉天河的符寶也留下。
“小黃真是我的摯友,兩次吃瓜都是在她的地盤。下次遇到了,可得好好喊一聲小黃姐姐。”
林白嘀咕一聲,拉著歡歡姐往外走。
穀中的斷折樹木比比皆是,然則隻幾日光景,新枝又生。金丹寒鴉雖強,可也難擋春風化雨,萬物爭命。
數日沉淪,再見天日。
楊歡呆呆仰頭看著天,又看看林白,思及洞中的幾日荒唐,她臉頰又紅。
她舔舔嘴角,想起自己不止喝酒,還吃了不少東西,雖是自願,但這會兒卻莫名羞恥之心倍增。
“你真惡心。”楊歡瞪了眼林白,自往前走。
我咋就惡心了?林白無語,不過睡完就翻臉的事又不是第一回,已習慣了。
一前一後出了穀,按著原路回返。
天上依舊有腥臭的淡淡霧氣,不時便有黑影閃過。
倆人格外小心,臨到出山還有十幾裡時,楊歡先回。林白又磨嘰了五天,間錯開來。
此番楊歡受傷,林白無事,回去難免要惹人生疑。且楊歡失了元陰,彆人瞧不出,他家長輩總能看出一二的。
為防事端,兩人便約好,這次雖同時進山,但中途得了酒後便告分開,林白去尋顧飛雪,楊歡卻遇了妖獸。
反正林白不怕問,楊歡是元嬰之後,除了她家長輩,也沒人敢問。
待出了山,便見橋山派駐地,隻覺恍如隔世。
顧芳已早早迎了上來,“山中受了不少苦吧?”她見林白道袍破損,麵上有滄桑之色,便開口安撫。
“這些苦又算得了什麼?能安穩回來,已算是大幸了。”林白歎了口氣。
“辛苦你了,跟我來吧。”顧芳輕輕拍拍林白肩膀。
一邊走著,林白一邊看,總覺得橋山派駐地規整異常,少見閒談之人,卻偶有淡淡血腥氣傳來,想必又有不少人掛彩。
“前番那寒鴉不知發什麼瘋,好似有人惹了它,著實又讓三派折了許多俊傑。”入了帳,顧芳坐下來,幽幽歎氣,“你此番如何?可見到了飛雪?”
“我入山之後,見人就問,並無人見過顧師姐。”林白端起茶杯,喝著自己送顧芳的香茶,無奈道:“過了半月時光,不知怎的,那寒鴉淒鳴不休,好似發瘋一般,我便尋了個樹洞躲了起來。”
顧芳笑道:“猴兒酒又裝滿了?”
“隻是順路罷了。”林白苦笑一聲,心說看你如此模樣,顧飛雪應是還活著。
顧芳也不責怪,人家肯入山就不錯了,沒必要苛責太多。
“飛雪師姐如何了?”林白隨口問。
“雲霞宗的人曾見過她,乃是往眠龍山深處走了。”顧芳亦是苦笑。
“那朱見羊呢?”這才是林白關心的事。
“你放心,他跟顧瑤在一起,亦安穩無事。”顧芳道。
這顧瑤也是顧家的金丹苗子,隻比顧飛雪差了些許。
又略扯了幾句,林白把燕歸鈴和信歸還,然後告辭。
剛出帳,便見楊恕已在候著了。
“可遇到飛雪了?”楊恕著急問。
林白搖頭,問道:“你姐如何了?”
“受了些傷,不過總算死裡逃生。”楊恕苦笑,“她此番入山,毫無所得,問她又不說,隻一直喝酒。”楊恕點點他胸口,低聲道:“怕是心境出了岔子,你待會兒去看看她吧。”
林白才不信歡歡姐心境有問題呢,她明明能吃能喝。
“待晚上吧,咱們好好喝一場。我先去薑家和天池派看看。”林白道。
倆人扯了會兒,便既分彆。林白又去薑家駐地瞅了瞅。
薑家在山裡折了一個人,如今他家已不再入山了。
再去天池派,蓋求炎和姚千尺都還沒回來。
待到入夜,楊家姐弟便來。
楊歡隻顧喝酒,隻楊恕和林白聊天。
“怎我入山月餘,這駐地好似有些不同,可是什麼大人物來了?”林白見楊恕喝迷糊了,便開口打聽。
楊歡瞅了眼林白,撇撇嘴,沒吭聲。
“大人物?”楊恕不屑一笑,低聲道:“那自是大人物,我們掌門來了。”
“嶽掌門?他不坐鎮宗門,反來此地?”林白驚訝道:“嶽掌門來此所為何事?”
“還能是什麼事?”楊恕麵上憋不住笑,將語聲壓得極低,“咱嶽掌門有三個徒弟,前番折了王屏,如今又折了首徒嶽西霞,他心裡有怨氣。”
“竟有此事?莫非是寒鴉所為?”林白震驚了。
“喝!”楊歡端起酒碗。
“誰知道呢?反正他在龍門坊裡,跟三位元嬰老祖求情,欲入山斬殺寒鴉呢。”楊恕端著酒碗,低聲笑道:“你是沒見,嶽掌門前幾日火急火燎的跑來,衝我們發了好大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