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東單北大街跟朝陽門南小街,中間有條700米的胡同,就叫“東堂子胡同”。
明代那會兒,這片是煙花之地,朝酒晚舞,蘇滬方言裡頭“堂子”代表妓院,因而得名“堂子胡同”。
到了清代,因為金魚胡同附近還有條“堂子胡同”,就加了個“東”字兒,改稱“東堂子胡同”。
東堂子胡同51號,就是沈從文被中國曆史博物館宿舍分配的宿舍,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西鄰。
江弦一進門,四處打量,喲,二進的四合院,二十六間起脊瓦房,這得有一畝地了吧,位置也不錯,緊鄰著王府井,溜達著就上**了。
饞呐。
這院子好是好,就是住戶太多,不好買,買下來也是一堆狗屁倒灶的爛事兒,不好處理。
“江弦,你怎麼過來了?”沈從文抬眼瞅見他,他住間北房靠東的一間屋子,十平米大小,屋裡滿壁堆放著資料,幾乎容不下人,他搬了張桌子,在院兒旮旯寫著東西。
江弦探頭進去參觀,“沈老師,您這也快堪比‘窄而黴齋’了。”
“哈哈。”
沈從文會心一笑。
“窄而黴齋”是沈從文給他青島故居起的雅號,他還用過“窄而黴齋主人”的筆名,那地方他的好友巴金也去住過,後來搬來京城,又給銀閘胡同的住處,起了個“窄而黴小齋”的雅號。
江弦坐下來,沈從文歎了口氣,給他訴苦,說剛才一年輕人騎車騎得飛快,差點把他撞倒,完事那年輕人還先下來把他罵了一頓,說這麼大年紀了,不在家待著,出來瞎晃什麼。
“沈老師,您直接往地上躺啊!”江弦都聽急了。
這可是創業項目。
“唉,他又沒真的撞到我,那樣就太不道德了。”沈從文道。
江弦也理解,作為那個年代過來的人,沈老師身上仍保持著那個年代特有的溫文儒雅。
“您這胡同裡有啥名人沒?”
四九城這地方,哪條胡同裡要是沒點故事、沒倆名人,那都不好意思說是京城的胡同。
“75號是孑民先生的故居,那是間三進四合院,孑民先生一生儉樸,未置一宅一地,1917年至1923年間,他在那裡租住,那裡也是五四運動策源地之一。”
聽曆史專家說話,那叫一個享受,不過江弦更多的是對孑民先生,也就是蔡圓培感到好奇。
“您見過孑民先生?”
“那時在南京。”沈從文回憶道:“我為救也頻,四處奔走,孑民先生親手為我寫一封信函,可惜...”
也頻就是丁淩的第一任丈夫,沈從文為了救他,在上海、南京之間四處奔走,求了胡士、張群一大幫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真是最絕望的時候。
也頻遇害以後,沈從文又忙碌著,冒著風險將丁淩和孩子掩護送回湘西。
街上全是兵,鄉下全是匪。
為此,他還耽誤了去武漢大學教書的機會,隻能回到收入不穩定且有限的寫稿生涯。
仨人這過命的友誼令人感動,隻是後來死的死,恨的恨,更讓人一陣唏噓。
見沈從文難過起來,江弦趕緊轉移話題,“沈老師,我這次過來,是想托汪師兄替我審篇稿子,您能不能幫我聯係下他。”
“汪曾祺先生啊。”沈從文對自己這位高足也習慣用先生敬稱,“他這個人雖然吊兒郎當,還有點饞,不過也曾在《京城文學》做過編輯,審篇稿子是沒問題的,是你寫的新稿子?”
“我與馮驥才一起寫的,一篇講霍元甲的故事。”
“霍元甲,嗯,我聽說過他的傳聞,我替你問下汪曾祺先生。”
“不用,您把他請來,我親自拜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