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林不知道其他百獸山的雜役弟子是怎樣的,但王興卻是白衣翩然。
他背著包裹,懷裡抱著一隻狗,拾級從下方的石階慢步而上。
田林注意到,王興一出現,本來打坐的苟老頭和朱大嫂都連忙讓開了位置。
唯有九十八級的白夜伸手摸向了腰間的刀,看向王興的目光有種隱忍的恨意。
王興麵如冠玉,他瞥了一眼白夜摸刀的手,嘴角浮起一抹譏誚。
所幸田林忙從平台上起身,笑著迎了過來:“是王師兄吧?”
聽田林打招呼,王興的目光這才從白夜身上移開。
他恢複了翩翩公子的形象,上得台階跟田林回了個禮,接著道:“我聽商姑娘說,田兄弟你想修煉《風行術》,所以我把家傳的《風行術》給帶了過來。”
“勞煩王師兄親自送書,小弟慚愧。”
田林說完,王興卻搖了搖頭:“因為是家傳的功法,也算是中品的法術。所以隻能口傳心授,而不能假手於人。”
他說完話,忽然扭頭望向石階上的白夜幾人,厲聲斥道:“法不傳六耳,你們是要逼我殺人嗎?”
朱大嫂和苟老頭倒罷了,白夜卻已把刀抽了出來。
田林眼看王興也要動手,連忙同白夜道:“白大哥給我個麵子,若有什麼冒犯處,他日弟弟給你賠罪。”
白夜把刀收回鞘中,看了王興一眼後轉身下了石階。
此時第一段自八十級往上,到第二段自一級往上十層石階都已無人。
王興一麵摸著懷裡的黑犬,一麵扭過頭道:
“田兄弟你如今初成煉氣士,仍帶著凡人的心態,所以不知道仙凡陌路,尊卑有彆的道理。”
田林疑惑道:“師兄這話是從何說起?”
王興道:“修仙者長壽,百十歲隻是一夢之間。而凡人命短,一甲子已成了塚中枯骨;修仙者,問道於星野。凡人,則求食於田園。修真者一朝得道,則雞犬升天。而凡人終靠修真者庇護,如枝蔓終身依附於修真者……”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通,臉色潮紅神情激動。
最終吐出一口濁氣,指教田林道:
“所以,田師弟現如今已做了修真者,就該學會出世,斬斷塵緣。此所謂,仙凡永隔也!”
“原來祖師爺的仙凡永隔,是這個意思嗎?”
田林一臉受教的樣子,忽然轉移話題問王興:“我看師兄帶著包裹,這是宗門對師兄另有差遣?”
“算是吧——或許要不了多久,師弟你又能同我見麵了。”
他的笑容有些牽強,情緒低落的也沒有了先前的談性。
就見他從懷裡抽出張紙來,遞給田林道:
“這是我家的《風行術》,是我先祖從一位滄州來的修仙者手中得到的中品法術。師弟你現在默誦完它,等記下之後立刻毀掉——
有一點我須得告訴你,我是看在商姑娘開口的麵子上才把這法術傳授給你的,這已違背了我王家族規,所以田師弟得此法術,切不可再傳給彆人。”
他後麵一句話可謂是聲色俱厲,田林麵色一肅,立刻做了保證。
其實《風行術》洋洋灑灑也不過數百言,但田林為免記錯,所以花去了兩個時辰,直到確認能把風行術倒背如流後,才敢把紙條焚毀。
此時月朗星稀,王興見田林把法術已經記熟,這才開口道:
“我此番來問道山,一是傳田師弟法術,二是托田師弟幫我把‘小黑’送給商姑娘。”
田林伸手接過毛絨絨的小狗,那小狗有些凶厲,一口咬住了田林的胳膊。
隻是它太小,又不是什麼靈種,所以咬不動田林的肌肉。
【巨靈獸幼崽,尚未長成,有一定強身健體功效,是武者絕佳補品】
“王師兄為什麼不親自交給十三娘呢?”
田林從小黑狗身上收回目光,聽王興道:
“我天亮前就要出宗門了,已來不及同十三娘告彆。”
王興摸了摸田林懷裡的狗,說完話後同田林抱拳道:“田師弟留步,記得明天幫我把小黑送到十三娘手裡,我就萬分感激了。”
他說走就走,等田林追上去時,他已下了問道山,直接越過天塹到了崖對岸。
田林在山門口看著王興背影消失,扭頭望向了身後的白夜。
聽白夜冷笑著道:“他這是要跑了。”
田林也有此直覺,但還是問道:“白大哥想說什麼?”
白夜看著田林懷裡的小黑狗道:
“他每日與這黑犬形影不離,可謂珍愛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若非情況緊急,如何能把他托付給素不相識的你?”
田林沒告訴白夜,這狗是王興叫他轉交給十三娘的。
但白夜有一點兒沒說錯,那就是轉交這種事兒並不需要他來辦,如果王興打算回來,這小黑狗也大不可不必送人。
“宗裡清查血教,他這時候逃,你說——”
白夜話沒說完,田林打斷道:“白大哥彆說了。這種事情,我們起先不知道,現在不知道,也不好瞎猜。”
“什麼東西不好瞎猜?”
山徑下,洪亮清晰的聲音傳來。
田林雖然沒有看見來人,卻已聽出了對方的身份,忙扭過身道:“田林見過刑師兄。”
果然,上山的是一身白衣的刑山平。
刑山平冷眼看了田林和白夜一眼,道:“看來你們都認得我,那我就不取腰牌給你們看了。說說吧,有沒有見到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