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鳳想要敲一下丈夫的腦袋,但是手指落上去的時候,還是變成了幫著高整理一下亂蓬蓬的頭發,還抿著嘴偷著樂。
結果就聽到弟弟嚷嚷:“大姐,炒點花生米,再煎個雞蛋,把下午弄回來的蛤蜊肉炒一盤,把爺爺奶奶叫來,給俺姐夫慶祝慶祝。”
上次辦喜事,家裡剩了點花生米,還有油鹽醬醋啥的,甚至還剩下幾斤豬肉,連肥帶瘦的,都切成薄片,放到鍋裡炒熟,再多加點鹽,放到罐子裡封著,能吃好些天呢。
畢竟,現在家裡是沒有電冰箱的。
嗯,是該慶祝慶祝,劉金鳳也美滋滋地跟林芝去忙活了,還切了幾個鹹鴨蛋,去園子裡摘了幾個大辣椒,用肉炒得香噴噴的。
小彩鳳早就把東院的爺爺奶奶叫來,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子上,又來了一頓。
劉士奎給彩鳳和山杏夾了幾片肉,然後笑眯眯地捏著小酒盅:“啊,祝賀你,再接再厲啊。”
“謝謝爺爺!”
高倆手端著酒盅,一飲而儘,然後被嗆得直咳嗽。
害得劉金鳳一個勁幫他摸索著後背,嘴裡心疼地埋怨:“不能喝就慢著點。”
說完又瞪了劉青山一眼:“三鳳兒,你不許喝酒啊!”
劉青山隻能訕訕地放下酒杯,年紀小,沒人權啊。
“哈哈,沒事,今個高興,三鳳就破例喝一盅。”
老爺子發話了,當然沒人敢反對。
奶奶也笑吟吟地幫腔說:“三鳳小的時候,還不到周歲呢,他爺爺就用筷子蘸著酒,往他舌頭上點,辣得皺鼻子瞪眼睛的。”
飯桌上,頓時響起一片愉快的笑聲。
結果就是,三盅酒下肚,高就臉紅脖子粗地躺到炕上呼呼大睡。
劉金鳳用濕手巾幫他擦臉,指尖愛憐地從丈夫瘦削的麵孔上劃過,她能理解,丈夫心裡承受的巨大的壓力。
如果不能在寫作的的道路上獲得成功,丈夫又不會種地,不會營生,寫作又沒有出路,那就真成了高不成低不就,內心的壓力可想而知。
現在終於好了,總算是盼到希望,所有的壓力,也都釋放出來,其中大部分,還會轉換成動力,鼓舞著他繼續前行。
這樣的日子,真好!
陪著爺爺小酌幾盅,劉青山又去村裡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小包,裡麵零零碎碎的,裝了一些好東西。
都是當地的特產,乳黃色的林蛙油,這東西可是大補,尤其對女性來說;還有幾兩鹿茸片,這個是爺們的最愛;另外,還有一些猴頭木耳之類的山貨。
既然去縣裡一趟,就順便跑跑銷路。
在他們這裡,村民不拿這些當好東西,主要還在為填飽肚皮而奮鬥。
但是在縣城,在大城市,總有一小撮先富起來的人,對這些東西有需求的。
在供需鏈還十分不完善的時代,誰能第一個蹚出路子,那就意味著財富滾滾而來。
……
第二天一大早,劉青山和老板叔一起,騎上自行車出發了。
沒騎出二裡地呢,就看到前麵跑著一輛輕快的小驢車,噠噠噠的,跑得正歡。
是進城掏糞的張杆子,他回頭瞥了一眼,嘴裡嚷嚷著:“來,把自行車放上邊,做俺的驢車多省勁兒。”
空氣中散發出來的濃烈氣味,差點叫那兩個把早飯給吐出來。
劉青山猛蹬幾下,衝到驢車前麵:“杆子叔,你咋不戴口罩呢,不熏得慌啊?”
“俺都習慣了。”
張杆子揮舞著小鞭子,還啪得一下,在半空打了個響鞭。
“那俺們先走了。”
老板叔也一陣猛蹬,偏偏張杆子一個人趕路寂寞,正想找人嘮嘮嗑,於是也頻頻揮動小鞭子。
去的時候是空車,所以驢車輕快,小毛驢跑起來,脖子下邊的串鈴叮鈴鈴直響,還伴著張杆子的吆喝聲:
“嗨嗨,你們倆慢點,俺稍微快點,咱們邊走邊嘮啊。”
劉青山也能理解張杆子的寂寞,可是他真受不了這味兒啊,於是頭也不回地說著:
“俺和老板叔急著辦貸款呢,就不等你了,等以後大棚出錢,給你買個小收音機,來回路上聽聽二人轉啥的,俺們先走啦——”
看著前麵兩個人飛也似地,很快就沒了影,張杆子心裡琢磨著:這活兒待遇不錯啊,天天有兩毛錢的夥食補助,還要給買戲匣子聽二人轉,那還不美死?
伴著小毛驢的鈴聲,土路上響起了哼哼二人轉的聲調:“王二姐我獨坐北樓,眼淚汪汪啊……”
唱著唱著,好像覺得《王二姐思夫》這出戲,跟他的情況大相符,張杆子咳嗽兩聲重新唱道:“老光棍我趕著驢車,眼淚汪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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