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劉青山就招呼楊紅纓一聲,準備去公社。
高也跟著一起去,前些日子,收獲雜誌社來信說,稿費彙來了,他去郵電局瞧瞧,到沒到呢。
叫了好幾聲,楊紅纓也不動坑,蹲在當院子,跟小老四和小老五一起,逗弄熊仔玩兒,一大兩小三個丫頭,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看來這熊仔的殺傷力蠻大的,有點大小通殺的架勢。
“楊老師,走啦走啦,再不走就趕不上二路汽車啦!”
劉青山又叫了幾聲,楊紅纓這才戀戀不舍地朝小熊揮揮手:“小黑再見,等回來再陪你玩兒。”
轉過身,她就瞪了劉青山一眼:“三鳳兒,你催什麼催,咱們村通汽車了嗎?”
嗨,你這變臉變得挺快啊!
劉青山咧了咧嘴:“大馬路,當然要跑大馬車,比汽車強多了,又風涼又省油,走吧您呐。”
兩個人拌著嘴,後邊跟著高,到了村子東頭,車老板子已經趕著大馬車在這等著了。
一路上呱嗒呱嗒的,倒也不寂寞,楊紅纓也體會到劉青山所說的馬車的好處,這種悠閒輕鬆的旅行,還真比坐汽車強。
不過想想來時的情形,她心裡還是有點不寒而栗的感覺。
啪啪啪!
伴著老板叔不時炸響的鞭花,楊紅纓還聽到詩興大發的劉青山,嘴裡在那念叨著一首很奇怪的現代詩: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
撲哧,身邊響起了楊紅纓的笑聲:“三鳳兒,你才多大點兒,就情啊愛的,你懂嘛呀?”
反正比你懂。
劉青山撇了撇嘴,然後就聽趕車的老板叔笑嗬嗬地說著:“楊老師,你是不知道俺們農村的習慣,早生兒子早得計,半大小子,初中畢業就結婚的可不在少數。”
這樣啊!
楊紅纓想想夾皮溝裡,跟她年齡相仿的男女,可不是早都成家了嘛。
高則用手推推眼鏡,跟著說道:“三鳳兒,你這首詩好像很有味道,卻又跟主流的現代詩有點不大一樣。”
劉青山連連擺手:“不是俺寫的,是俺從彆處看來的,覺得挺應景的。”
“我說嘛,這種詩,沒有生活閱曆,是肯定寫不出來的。”
高點點頭,這會兒的現代詩,都比較激昂有力,跟這首慢慢悠悠的詩歌,有著很大的不同。
楊紅纓也加入到討論之中:“大哥,聽說你的作品要在收獲上發表了,今天要是領了稿費,你可得請客兒哦。”
論年齡,楊紅纓比劉金鳳大兩歲,但是比高又小兩歲。
高使勁點點頭,他的目光透過近視鏡片,向後回望,嘴裡喃喃著:“必須請,要感謝的人,太多嘍……”
十多裡路,馬車走了一個多小時,剛放晴沒兩天,道路還不怎麼好走。
到了公社,在路口竟然看到了一隊民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過去,空氣中,似乎都凝聚著緊張而莊重的氣氛。
馬車繼續行進,果然,路邊的大牆上,發現了不少標語。
劉青山這才意識到,那次轟轟烈烈的大事件,已經開始了。
第一站就是去郵電局,楊紅纓要打電話聯係朋友,劉青山和高,一個要寄信,一個要查看彙款單。
郵電局就在公社大門斜對麵,典型的標誌物,就是門口豎著一個綠色的大信筒子。
一封封信件,就是通過信筒,傳遍全國各地。
所以這個時代的人,瞧見信筒子,都感覺格外的親。
劉青山剛要把寫的回信塞進信筒子裡,還好高眼疾手快,將他攔住:“三鳳兒,你這還沒貼郵票呢。”
呃……好些年不寄信了,劉青山竟然忘了這茬,訕訕地縮回手,跟著前麵的兩個人一起進了郵電局。
這會兒,郵政和電信還沒分家,所以郵電局裡很是熱鬨,有打電話的,拍電報的,寄信的,訂閱報刊雜誌的,一派繁忙景象。
甚至劉青山還看到一個戴著老花鏡穿著中山裝的老爺子,專門在那幫人代寫書信和電文,中山裝的上兜,還彆著一管鋼筆。
等老爺子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嘮嘮叨叨把事情說完,老爺子稍加斟酌,就告訴她五個字“母病危速歸”。
這時候的電報,通常傳來的都不是啥好消息,而且電報是按照字數來收費的。
現在的價格是七分錢一個字,所以,字數越少越省錢。
那中年婦女給了老爺子一毛錢作為酬謝,然後就排隊拍電報去了。
劉青山先買了郵票,正往郵票背麵刷漿糊呢,就聽櫃台裡麵,那位穿著深綠色製服的工作人員,冷不丁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