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山杏還在林子裡,低頭采著高粱果。
她腳邊放著一個小籃子,裡麵裝了小半下的果子,她準備多采一些,回家給二娘吃。
吃不了也不要緊,可以裝到罐頭瓶子裡,稍稍撒上一些白糖,再把瓶口封嚴實。
等過幾天,裡麵的高粱果稍稍有些發酵之後,吃起來酸酸甜甜的,味道更好。
“山杏,你咋光采不吃呢。”
身旁傳來二牤子的聲音,山杏抬頭看看,這家夥吃得嘴巴子都染成紅色,手裡卻是一點沒存下。
“哼,我留著回家給二娘吃呢。”
山杏皺皺小鼻子。
二牤子嘿嘿嘿地咧嘴笑著,模樣更難看:“那俺也給俺娘采點拿回去,山杏,放你籃子裡好不好?”
山杏還是很大度的,點點頭。
二牤子又伸手朝前邊一指:“那邊紅豔豔的,一大片呢。”
說完就噔噔噔地跑過去,山杏四下望望,小夥伴們都在後邊幾十米的地方,影影綽綽還能瞧見,於是也就跟上二牤子。
誰知道二牤子這貨心野,不安心采摘野草莓,一個勁惦記著往前跑,好像前麵總會有更多草莓似的。
等到山杏的小籃子快被兩個人裝滿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周圍隻剩下他們兩個了,而且已經到了這片林子的邊緣。
“二牤子,咱們回去吧。”
山杏將籃子用胳膊彎挎著,心裡有點小緊張,剛才采草莓的時候,太專注了,走出這麼遠都不知道。
二牤子抹抹嘴,嗯了一聲,他也有點怕了。
就在他們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山杏眼前突然一花,然後就看到二彪子被撲倒在地,還被一個大家夥叼著,悠悠蕩蕩地鑽出林子。
老虎!
山杏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真的被嚇到了,小手死死捂著小嘴,大眼睛裡滿是驚恐。
她想跑回去叫大哥,可是看著虎口裡晃動著的二牤子,山杏忽然想到:等她把大哥叫來,不知道老虎早就叼著二彪子,跑到哪去了。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山杏猛的站起來,邁開小腿兒,追了上去。
那隻老虎跑得一點也不快,甚至是慢慢悠悠的,山杏在後麵,還可以看到它豎起來的大尾巴,擺來擺去的。
“不要吃二牤子啊!”山杏心裡祈禱著。
至於被老虎叼著的二牤子,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嚇暈了,這個平時總是又哭又嚎的家夥,竟然一直沒動靜。
就這樣走了一陣,山杏猛然想起什麼,開始用她的小手兒,折斷一些樹枝。
這是她聽大哥講的,在林子裡留記號的一種方式。
就在山杏幾乎快要走不動了的時候,前麵那隻老虎竟然停下來,然後大腦袋一甩,叼著的二牤子,就跟一個破麵口袋似的,被甩了出去。
山杏嚇得差點一聲尖叫,因為她看到,二牤子差點被甩到懸崖下麵,距離懸崖,隻有兩三米遠的樣子。
然後她就看到,那隻老虎朝著她走過來。
山杏本能的想要跑,可是實在邁不動腿,乾脆就直接趴到地上,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她聽大哥講過,遇到猛獸,跑不掉的時候就不要跑,趴在地上裝死的話,或許還能活下去。
之所以說或許,是因為能不能活,完全看野獸的心情。
很快,山杏就覺得自己被粗暴地扒拉了幾下,甚至都能感覺到,老虎嘴裡噴出來的熱氣。
她死死閉著眼睛,一動不敢動。
好半天,她才睜開眼睛,小心地四下張望:那隻老虎竟然不見啦!
山杏好高興,爬了半天,還是沒爬起來,剛才被嚇得渾身都是軟軟的,使不出一點力氣。
她乾脆就爬向二牤子,準備看看小夥伴的情況,不知道二牤子是不是還活著?
好不容易爬到二牤子身邊,山杏就推他的腦袋,嘴裡還帶著哭腔呼喊著二牤子的名字。
嗯?
二牤子嘴裡忽然發出聲音,然後眼睛就睜開了,山杏也萬分驚喜:還活著,老虎沒咬他!
“彆吃俺,彆吃俺!”
二牤子手蹬腳刨的,身體打著滾兒,嘴裡更是哇哇大哭,這時候倒是顯出來他的本色。
隻是這家夥好死不死的,一直向著懸崖那邊骨碌過去。
山杏被嚇壞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站起來,撲過去抓住二牤子:“那邊是懸崖啊!”
二牤子的狀態,顯然不正常,嘴裡隻是胡亂叫著“彆吃俺呀”,然後就帶著山杏,一起從懸崖滾落下去。
“啊!”
山杏嘴裡發出大叫,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身體仿佛墜向無底的深淵。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許要死了,她嘴裡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大哥!”
在她的心目中,大哥的地位,和她娘一樣。
但是很快,山杏就感覺到後背傳來一陣劇痛,然後身子不再向下墜落,反倒往上彈了一下,又落下。
她驚喜地發現,是一叢低矮但是盤旋的小樹,托住了她和二牤子。
懸崖雖然陡峭,但是植物的生命力更加堅韌,崖壁上頑強生長著的小樹,像是母親張開的臂膀,緊緊抱住了這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