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十年,不要說一線城市,隨隨便便一個不知道多少線的小城市,路都比這裡寬,樓都比這裡高,小轎車都比這裡多,自行車……自行車肯定是沒有現在多滴。
劉青山其實一點沒有嫌棄的意思,現在的首都,更能感受到那種文化和曆史氣息,令他懷抱中的每一個人,都心生敬畏,同時又心生驕傲。
而改革的號角,已然在這個古老的城市奏響,古城很快就會重新煥發青春,以超越所有人想象的速度發展。
笑意漸漸浮現在劉青山的嘴角,他的嘴唇微微翕動,輕聲發出問候:“你好,首都,我來了。”
等到那幾個姐妹過了新鮮勁兒,就有點開始茫然:站在這麼大城市的街邊,好像沒有自己容身的地方?
“三鳳,咱們先去哪?”
大姐抱緊懷裡的小火,二姐拉緊老四老五,生怕她們跑丟了似的。
沒等劉青山說話呢,高文學搶先道:“先去我家吧。”
他家,當然是他父母的家。
劉青山笑著搖搖頭:“大姐夫,等咱們安頓好了,再去不遲,你都出來好幾年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高文學點點頭,家裡的情況,他也不大清楚,心裡沒底。
鈴鈴鈴,身後傳來車齡響,還伴著一個高門大嗓:“您幾位要車嗎?”
扭頭瞧瞧,是個騎著三輪車的中年人,穿著白色的對襟小褂子,燈籠褲,一隻褲管可能是擔心攪到車鏈條裡,所以還用卡子給彆上了。
腳底下蹬著一雙靸鞋,瞧瞧身上,一身肌肉,這要是腰裡紮上板帶兒,妥妥的練家子。
這就是後世被稱為“板兒爺”的,這些人多數都是老北~京了,說話帶著濃濃的京腔,他們之中,有市井小民,甚至還有從前的遺老遺少。
“那就辛苦您呐,幫著拉拉東西就成,在附近找個差不多的旅社,我們腿兒去就成。”劉青山說話的時候,也不知不覺地帶上了一些本地的味道。
“好嘞,爺們兒,你以前也是這四九城的吧,知青返城?”中年人一邊幫忙把那些大包小包的,都放到三輪車上,嘴裡還一邊聊著。
板兒爺能侃,這是必須的。
“俺大姐夫是,俺是東北那嘎達滴。”劉青山的口音又為之一變。
“哈哈,你這小夥子還挺逗哏兒。”
那人嘴裡大笑著,又把老四老五抱到三輪車上,騎著慢慢往前溜達。
一路找了幾家旅店,大都滿員,有兩家空著一個房間,也住不下他們這一大家子。
蹬三輪的師傅也滿頭大汗:“這下褶子啦,崴泥啦,不過爺們您放心,不多收您車錢,我還就不信邪了,找不到住的地方!”
這會兒正是暑假,外地進京人員比較多,劉青山也想不到剛來首都,就給他們個下馬威,愣是找不到住的地方。
“要不還是去我家吧?”高文學又舊事重提。
“咱們這一大家子,去了也住不下。”劉青山再次擺擺手。
“哥,你說的對,咱們就應該在首都買房子,要不都沒地方住啦。”
小老四的小嘴裡也一個勁念叨。
等三輪的師傅瞧瞧小家夥,看她太小,也就沒跟她嗆火:在首都買房子,年紀不大,好大的口氣,你有那麼多錢嘛,再說了,有錢也不許你外地人買房啊。
劉青山摸摸老四的天線辮子:“長安居,大不易,看來這第一件事,還是得抓緊時間買房嘍。”
從古到今,都是一個道理,在首都有個落腳之地,都不容易。
千年前的大詩人白居易尚且如此呢,而且人家的名字還叫“白居易”呢。
“咳咳,爺們,咱先彆扯這些沒影兒的,這旅社是住不上了,您有沒有熟人,找個招待所啥的?”
板車師傅實在聽不下去了,在旁邊給支了個招兒。
招待所都分屬各個部門,為本部門進京人員提供食宿,要是沒有熟人的話,根本住不進去。
得,沒法子了,看來隻能先給林子洲打個電話。
劉青山本來是想安頓好了,再和林子洲聯係的。
看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林子洲應該上班,劉青山就找了個公用電話亭,給林子洲打了個電話。
電話裡,林子洲向他詢問位置,劉青山有點說不清楚,隻能讓三輪師傅過來描述,結果耽擱的時間有點長,電話亭外麵,都排了好幾個人。
劉青山這才注意到,自己用的,是投幣式電話,隻記次不計時。
他也不覺莞爾:這不是成了馬老師相聲《打電話》裡麵的那個囉嗦了嗎?
從電話亭出來,三輪師傅還埋怨他呢:“爺們兒,你有報社的親戚不早說,早就找到招待所,何必這腿兒都遛細了呢。”
看這位師傅還是挺熱心的,劉青山趕緊解釋道:“這點小事兒,本來不想麻煩人家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記著林子洲地址和電話的信紙,往一個信封裡裝。
“等等,小爺們,您這手裡,怎麼有我的信封啊?”
三輪師傅眼珠子瞪得溜圓,充滿好奇地問道。
不會這麼巧吧?
劉青山瞧瞧信封,又瞧瞧對麵的中年人:“這是我師父給的,說是我師叔的聯係地址,您不會就是……”
聽了這話,那位中年漢子也傻眼了,嘴裡嘟囔著:“師父,師叔,你不會就是小山子吧?這還真趕巧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