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怎麼說話呢,你二哥二嫂多少年都沒回來了。”
高老頭瞪起眼睛,抬起巴掌,作勢欲抽。
“媽,你看我爸,我都這麼大人了,還動不動就抽我,我不要麵子啊?”
高文書見狀,吱溜一下躲到母親身後。
高大娘立刻就開始埋怨:“乾嘛呢,老頭子,老三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你以後不指望他養老啦?”
高老頭隻能氣呼呼地放下手臂:“養老,都快被他給氣死啦,還養個屁的老?”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劉青山算是瞧出來了:大姐夫家的這個老三,不是個好鳥,多半都是被他娘給慣的。
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哥,咱們走吧?”
小老四拽拽劉青山的衣袖,她和山杏都覺得在這個屋裡,有點不大自在。
“走,姐姐領你們去胡同口買冰棍去。”
高小妹不由分說,一手拉著老四,一手拉著老五,蹦蹦跳跳出屋。
高老頭也揮了揮手:“都中午了,麻溜兒做飯去。”
這時候,高老三又開始蹦躂上了:“爸,這一上午你在家也沒乾啥活啊,趕緊把小廚房改成臥室,你和我媽在裡邊住正合適,小藝乾脆以後就住校,騰出這兩間房子我結婚用吧。”
呦嗬,不錯嘛,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這小子到時候沒準還能給他爸媽,一人發一個木頭碗。
旁邊的高文學使勁推了一下眼鏡,大聲喝道:“文書,你過分啦!”
“我過分?”
高老三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老二,你彆站著說話不腰疼,老子給兒子張羅娶媳婦,天經地義的事兒好不好。”
說完,他又朝屋裡指了一圈:“這個家都是我的,你就彆惦記了,你要是真孝順,乾脆就把爸媽都接你那住去。”
劉青山以前還真沒見過白眼狼,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高老頭氣得抄起炕上的雞毛撣子,不由分說,攆著小兒子一通好抽。
這一次,高大娘也不再攔住,坐在那默默垂淚,用衣襟不停擦拭著眼角,很快衣襟都濕了。
一陣雞飛狗跳,高老三仗著腿腳靈便,奪門而出,跑出院子後,他嘴裡還嚷嚷呢:“我晚上領對象回來住,趕緊騰地方啊!”
東西廂房裡的鄰居,都探頭探腦的,嘴裡還低聲議論著什麼。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敗家玩意!”
高老頭氣得渾身直哆嗦,高文學連忙過去勸慰,還真擔心把父親氣個好歹。
這時候,高文藝領著老四老五回來,她嘟著小嘴告狀:“娘,你看三哥,搶我的冰棍!”
估計是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高老三,被這貨給上稅了。
告完狀,這才看到母親眼睛紅紅的,高文藝就連忙上去:“媽,彆跟三哥生氣啦,等我畢業之後找到工作,就接你和我爸出去住。”
閨女是娘的貼心小棉襖,這話一點不假,高大娘被女兒這麼一說,眼淚又開始嘩嘩的,抽噎了半天,嘴裡還說呢:
“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老大老二現在都娶了媳婦,怎麼也不能叫老三打光棍啊。”
說著,她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手巾板兒,擦了擦眼睛說:“我和你爸年齡大了,有個地方住就成,就是苦了你,還得去住學校。”
“媽,我住校還能每天多學點東西呢,是好事。”
高文藝嘴裡輕聲安慰著母親,瞧得出來,她是個懂事的孩子,而且挺孝順的。
高文學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漸漸下定決心,他抬眼望著劉金鳳,似乎在用目光詢問著什麼。
劉金鳳笑著點了點頭,眼中無限溫柔,似乎在說:我們是一家人,你做出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
同樣的,劉青山也輕輕拍拍大姐夫的肩膀。
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如果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善待,那還能指望他善待誰呢?
“爸媽,我和金鳳手頭有兩千多塊錢,拿出來給你們租房子住,這裡就留給老三結婚好了。”
高老頭和高大娘聽了頓時一愣,這會兒的房租,一個月也就五塊八塊的。
“老二,你哪裡這麼多錢?”
高大娘趕緊問道。
高老頭則連連擺手:“你們在農村攢點錢更不容易,怎麼能花你們的錢!”
高文學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望著父母:“爸,媽,這錢有一小部分,是我的稿費,大部分都是金鳳養雞的收入。”
稿費是怎麼回事?
還有養雞賣雞蛋的話,能換個油鹽錢兒就不錯了,怎麼能攢這麼多?
看到高家人都一臉不解,小老四立刻站出來,小臉上滿是驕傲:“我大姐夫現在是大作家,作品都要拍成電影了呢!”
山杏也跟老四結成統一戰線:“還有啊,大姐養殖好幾百隻蛋雞呢,每天撿好幾筐雞蛋!”
最後,倆小家夥又拉著手,異口同聲道:“大姐去年還是縣裡的萬元戶呢!”
啥,萬元戶!
高家人感覺腦子裡麵轟隆轟隆直滾雷,這年代,彆說農村,就算是首都,普通的家庭,也不敢想萬元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