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劈啪啪的鞭炮聲,拉開了農曆丁卯年的序曲。
改革開放進行到第八個年頭,生活水平逐年提升,日子過得虎虎有生氣。
夾皮溝這個小山村,也更加熱鬨。
小娃子們都換上新衣,兜裡揣著鞭炮和糖果,成幫結夥地在村子裡亂竄。
身旁還跟著自家的大狗,尾巴賣力地搖,表現好的,就能混到一塊糖,嘎嘣嘎嘣嚼著。
大人們早早起來,打掃庭院,院子裡和大道上,都掃得乾乾淨淨。
劉青山一大家子吃過早飯,老四跑出去又跑回來,小嘴叭叭彙報:“彆人家都貼對聯啦!”
“咱們也開貼。”劉青山一揮手,開始刷漿糊。
很快,山杏又回來彙報:“支書爺爺家裡還拉上過道旗呢。”
劉青山又是一揮手:“咱們也把彩旗扯上。”
噔噔噔,小六子孫小丫也跟著湊熱鬨:“大頭家還貼喜字呢。”
“咱們家也……”劉青山眨巴眨巴眼睛,這個還真不能貼。
他伸手揉揉孫小丫的腦瓜:“小六子,再探。”
三個小丫頭就又撒著歡跑出去,後麵還跟著樂顛顛的小火,過門檻子的時候,啪嘰摔個大馬趴。
這皮猴子也不哭,起來照樣跑,然後被劉金鳳一把拎過來,把衣襟和褲子拍打乾淨,這才放手。
一屋子的大人,都樂嗬嗬地瞧著:過年嘛,小孩子當然最高興,而大人則瞧著小娃子高興。
“還是這裡過年熱鬨啦。”黃書文也頗有些感慨。
他在這住了兩個多月,竟然喜歡上這樣的山村生活,不想回港島了。
劉青山則吆喝一聲:“各位老太爺,把壓歲錢都準備好,俺先打個樣兒,第一個來。”
“你都多大了,還要壓歲錢。”奶奶瞧著大孫子笑。
姥爺則表示支持:“隻要沒成家,都能領壓歲錢。”
“那得磕頭才給紅包啦!”黃書文也跟著逗趣。
“磕頭,必須磕頭。”
隻要這些老人都健康長壽,彆說磕頭了,叫劉青山乾啥都行。
想想原來,母親早逝,想磕頭都沒機會。
嘭嘭嘭,劉青山一邊磕頭,嘴裡還挨個說著吉祥話,這些長輩都眉開眼笑,心甘情願掏壓歲錢。
“謝謝爺爺奶奶,謝謝秋菊奶奶,謝謝姥爺,謝謝舅爺爺,謝謝王爺爺,謝謝師父……”
劉青山手裡掐著一遝子紅紙包,還朝後邊那些人晃晃,一臉的顯擺。
剩下黃月明、林青青、林青峰、鄭小小她們,也想要紅包,可是卻有點不好意思跪下磕頭。
他們可沒有劉青山那種心境: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逝,人生便隻剩下歸途。
“你們就不用磕頭了,鞠躬就成。”
劉青山也不勉強,就連老崔和歡子,都被他給拉過來行禮,也混了不少紅包。
噔噔噔,幾個小丫頭跑進來,一瞧發壓歲錢,跪那就開始磕頭,她們年紀小,磕頭沒壓力。
就是最後還有個毛乎乎的小爪子,也伸過來要壓歲錢是怎麼回事?
劉青山拍拍小白猿的腦袋:“你磕頭了嗎?”
大夥也都開懷大笑,笑聲中,炕沿上坐成一排的老人們,也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還是山杏跟小猴子好,往它小爪子裡塞了個紅包,猴子性急,直接就把紅包拆開,從裡麵拿出來一張大團結,一個勁顯擺。
壓歲錢,劉青山早就統一好了,全都是十塊錢,不許再多。
彆人基本都不差錢,就是姥爺沒有收入,不過有親閨女呢,早就給老爺子兜裡裝了一千塊錢。
老一輩的撤去,又換成林芝他們這一輩的,路作家和洪雲生也跟著湊數。
反正也不用再磕頭,行個禮,拱拱手,就算是拜年了。
隻有劉青山依舊規規矩矩的,領著老四老五老六,給母親林芝磕頭。
“起來吧,你們都是好孩子,都好好學習。”
林芝挨個摸著幾個小丫頭的腦瓜,輪到劉青山這,也笑著在他腦袋上揉了揉,結果差點把小山子的眼淚給揉出來。
這世間,沒有什麼,能比母親的撫摸更溫暖,更叫人難忘。
小老四她們仨小丫頭感受還不深,嘴裡咯咯地笑著:
“娘,新年快樂。”
“二娘,新年快樂!”
小六子,也跟著山杏一樣,叫林芝二娘。
“好,都起來吧。”林芝的眼睛裡麵,也泛著亮晶晶的淚花,但是臉上,卻笑得十分慈愛。
劉青山也站起來,看到大夥都望著他,就又是一揮手:“都彆閒著,過年了,每人都弄一道菜!”
啊?
沒下過廚房的,都一臉懵逼。
小老四伸著小手數了數:“哥,人太多啦,桌上擺不下這麼多菜。”
嗯,這倒是個問題,劉青山琢磨一下:“那就以家庭為單位,每家出一道菜,你們仨小丫頭算一份,老崔和歡子算一份。”
這樣還差不多,大夥呼啦一下,都忙活去了。
廚房就占了好幾個,爺爺劉士奎家的,還有這邊的,大磚房那邊的,楊紅纓和鄭紅旗家的,全都用上了。
劉青山還在當院支了一口大鍋,開始烀那些心肝腸肚之類。這些東西腥氣大,在屋裡味道有點不好。
七手八腳一通忙活,下午一點多鐘,陸陸續續的,菜肴上桌。
一共擺了四張桌,炕上兩桌,地上兩桌,這才勉強擠下。
老四老五小六子,站成一溜,挨個報菜名:
“爺爺奶奶做的紅燒排骨,嗯,真香。”小六子還順手捏了一塊嘗嘗。
“姥爺表哥表姐做的白斬雞!”
“舅爺爺和表姐做的大盆菜!”
一樣樣菜肴從幾個小家夥嘴裡報出來,聽著就有食欲。
“崔大哥和歡子哥做的……啥菜?”
老崔和歡子臊眉耷眼的,小聲嘀咕:“拔絲地瓜。”
“咦,沒看到絲啊?”小六子年紀小,講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