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兒的父親也安慰妻子:“孩子是去首都過好日子,你還有啥舍不得的,那可是首都啊,你問問咱們屯子裡的人,誰去過首都?”
李鐵牛這時候也來了機靈勁兒:“嬸子,以後俺們還打算把你們都接到首都住呢。”
“好好好。”小翠的母親聊起衣襟,擦擦眼角,然後也笑得十分欣慰。
她也想明白了:女婿家裡沒有什麼親人,就一個妹妹,還常年跟在師父身邊。
那以後他們這邊就得多幫襯幫襯,錢財方麵肯定不用他們幫助,那就多出出力,叫女婿感受家裡的溫暖。
劉青山也樂嗬嗬地拍拍李鐵牛的肩膀:“還叫啥嬸子,以後就改口叫媽。”
李鐵牛嘿嘿兩聲,還有點抹不開,二十多年,嘴裡都沒叫過這個稱呼,還真不好說出口。
小翠娘很理解女婿此刻的心情,她伸手輕輕拍拍李鐵牛的胳膊:
“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鐵牛你的情況又有點特彆,那就不是半個兒,以後就把俺當成親娘。”
“娘!”
李鐵牛這個鐵打一般的漢子,也不由得哽咽起來。
雖然在敬老院裡成長,他也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大家庭,可是終歸是不一樣的。
劉青山也瞧得又是心酸,又是欣慰,能找到這麼善良的一家人,也同樣是鐵牛的福氣。
於是劉青山從包裡掏出一遝錢,遞給王老爺子:
“老爺子,我們也不知道咱們這邊成親,都有什麼習俗,這五千塊錢呢,就是給小翠妹妹置辦嫁妝。”
劉青山也是農村出來的,當然知道,眼下農村結婚,那都是要彩禮的。
一般的時候,介紹人都要拉一個長長的彩禮單子,上麵的東西,必須置辦齊全。
當然了,要是折合成錢也行。
不過劉青山當然不能直說是彩禮錢,好像人家賣閨女換錢似的,大概就這麼個意思吧。
一聽說五千塊,把王老爺子也給嚇到了,連連擺手:“太多啦,這也太多啦。”
要彩禮,一般也就幾百塊錢,那搞不好許多人家都得東挪西借的拉饑荒呢。
這出手就是五千塊,實在有點嚇人。
劉青山笑著解釋道:“我們那邊也不方便,所以結婚時候的東西,就麻煩家裡給簡單準備一下,也不用準備太多,畢竟馬上就要離開這邊。”
小翠兒的父親也連連搖頭:“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呀。”
旁邊的郭村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有嫌彩禮多的?
劉青山繼續笑道:“還得買些煙酒糖茶啥的,再擺酒招待鄉親們熱鬨熱鬨。”
“您就不用推辭了,這也是鐵牛的心意。”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王家人也不好再說什麼,王老爺子收起一遝子百元大鈔,然後瞧瞧孫女,好不欣慰。
這個孫女,打小就孝順,他逢人就誇:將來是個有福的。
瞧瞧,現在不就應驗了。
到啥時候,孝順的孩子,都是有福氣的。
婚事就這麼定下來,劉青山又委托郭村長,多幫忙張羅著。
郭村長自然是拍胸脯下保證,這種事情,他都張羅好幾十年了,根本不算事兒。
劉青山他們在這住了一宿,第二天返回黑河,現在的時間已經接近十二月中旬,距離口岸正式關閉,也就剩下半個月的時間。
而劉青山也再次見到了黑熊幫的梅德維奇,梅德維奇就像是一頭在冬眠中被吵醒的大棕熊,狂暴而又無助。
他來找劉青山,是想最後再努力一下,結果卻大大出乎意料,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事情忽然出現轉機。
聽劉青山說,可以繼續進行易貨貿易之後,梅德維奇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他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此時的感受,隻能緊緊地抱住劉青山,使勁拍打著對方的後背。
劉青山直接把這家夥摁到椅子上:“梅德維奇同誌,為了爭取到這個機會,我們龍騰公司,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而且今後的成本也會大大增加,所以我們需要重新商定一個合理的交易價格。”
這也是劉青山為什麼一直抻著梅德維奇,就是想進一步將利益擴大。
梅德維奇也認為理所當然,因為他也同樣需要打通許多關節,這些都需要用盧布開路。
不過真要是算下來,其實還能省下來一筆錢,畢竟不用交那麼多關稅。
他們那邊的物資供應,已經越來越緊張,他也可以趁機提升交易回來的商品價格,總之,他們黑熊幫是不會吃虧的。
在這種情況下,能繼續進行易貨貿易,那就謝天謝地啦。
所以對於龍騰公司製定的新價格,梅德維奇欣然接受。
這一次,他終於沒急著回去,而是在這邊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場,最後是被手下給架著回去的。
過邊檢的時候,還遭到了邊防軍的鄙視:這毛子就是沒出息,沒見過酒啊?
到了月底,口岸終於正式關閉,瞬間,市裡的人一下子似乎就少了一多半。
這也很好地驗證了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不過還是有十幾名分銷商,並沒有隨大溜離開,他們都是龍騰公司最大的合作夥伴。
這些人已經得到消息:今後將繼續進行合作。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這夥人當然不會傻到滿世界嚷嚷,自己悶聲發大財不香嗎?
也有一部分離開的分銷商,將會繼續和龍騰公司保持貿易關係。
隻不過,地點已經轉移到首都,畢竟首都那邊的大商場,馬上就要籌備開業,在開業之後,還是需要各種進貨渠道的。
仿佛是繁華落幕,這座偏遠的邊境小城,一下被打回原形,街道上,行人聊聊,不複往日的喧鬨。
不過劉青山知道,幾年之後,這裡會再度繁榮起來,而且還會更加的繁盛。
興衰成敗,周而複始,城市的發展如此,人生也是如此。
在彆人看來,是曲終人散;但是在劉青山眼裡,這隻不過是一次短暫的蟄伏,是為了更好地繼續力量,等待下一次爆發。
就在這種心境中,一九八八年悄然而逝,迎來了更加波瀾曲折的1989年。
劉青山在晨練結束後,望著新年第一縷陽光,臉上的笑容,也如同朝陽般燦爛:
“你好,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