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臉上掩飾不住訝異之色,扭頭就去看裡間。
裡頭靜默了一會,然後又茶盞落在桌上的聲音,這一點響動似乎是一個信號,那裡間立刻就熱鬨了起來,就連外頭木愣愣站著的丫頭,也行動起來。
一會子就有四五個丫頭魚貫而出,有端著銅盆的,有拿著乾帕子的,也有拿著漚盒的,一個個都低著頭,屏息斂氣的順著邊走。
隻能聽到衣裳簌簌的聲音,聽不到腳步響。
很快這些丫頭退出去後,一雙白皙修長,指甲上還塗著紅豆蔻的手,將那珠簾打起來,米珠溫潤,越發襯得那雙手好看。
然後一個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的女子從裡頭款款走了出來,她後頭圍隨著三四個穿紅著綠,容色殊麗的年輕丫鬟,都是十七八九歲,正是青春嬌美的年紀。
那女子隻穿了一身天水碧的家常衣裳,頭上也不過是鬆鬆挽了個髻,隻斜斜插了一根鑲著白玉梅花的簪子,容色也並不是絕美,甚至因為年紀不年輕了,眼角還帶上了一點皺紋。
可屋裡這麼多比她更美更年輕的女子,卻無一人能遮住她的光輝,隻能如同眾星拱月一般,將她捧在中心。
她身上有一種一看就是養尊處優,大家族精心培育出來的閨秀氣質,這是比年輕嬌媚的容貌更讓人驚歎的東西。
張春桃一時看呆住了,說實話,美女她在現代社會見過太多了,純天然的,人工的,要啥款有啥款。
可唯獨李氏這種大家閨秀,端莊大氣的款,張春桃見過的還真不多,那通身的氣派,那舉手投足,打小學的規矩都浸潤到了骨子裡,身段氣勢格外的優美。
那李氏壓根都沒拿眼角看一下張春桃,被幾個丫頭圍著,在上首榻上坐了。
自然就有丫頭送上她平日裡喝的茶,她接過也不喝,隻低頭拿碗蓋撇著茶水玩,等著張春桃上來拜見。
不是她自傲,實在是李氏真沒興趣多看,先前聽前頭那動靜,就知道不過是個鄉下粗俗的年輕小媳婦,不懂規矩,沒有教養。
這她都坐在這上頭了,那鄉下丫頭居然都不知道拜見?李氏皺皺眉頭。
那個先前站在屋裡頭的俏麗丫頭,見李氏神色不快,忙不著痕跡的推了推還在發呆的張春桃:“岩大奶奶,這就是咱們夫人,按輩份,您得叫大伯母——”
一麵又使眼色,讓丫頭將那墊子拿來,好讓張春桃給李氏磕頭行禮。
張春桃會給李氏磕頭?她連孟氏都是能不磕頭就不磕頭,何況是這素未謀麵的李氏?這膝蓋實在彎不下去。
當下心念急轉,做出才被推醒的模樣,扭頭就啐了那丫頭一口:“呸!難怪老人說,長得越漂亮的女人說話越是騙人不能信的!你糊弄我一個鄉下人做啥?快彆逗我了,這位姐姐長得這麼好看,就跟那戲文裡的仙女似的,看著沒比我大多少呢,你說她是我大伯母?”
那俏麗丫頭本是李氏身邊的一等丫鬟,叫紅葉,深得李氏的信重,後來指給賀林做通房丫頭,在賀林和李氏麵前都頗有幾分體麵,平日裡幫著李氏管著家事,也是個有機變的人物。
可饒是她這樣玲瓏心竅的人物,聽了張春桃這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