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馬車夫和小廝,看到院子門開了,那小廝才上前一步,湊到馬車窗戶邊道:“胡嬤嬤,門開了——”
然後車簾子掀開,一個看起來長相喜慶,嘴角上揚的嬤嬤從車廂裡鑽了出來。
扶著那小廝的手下了車,站定後打量了一下這院子,和錢掌櫃對上了眼神,也沒有避開,而是眼睛裡恰到好處的露出一點疑惑來。
錢掌櫃眼睛多利啊,看到這個叫胡嬤嬤的,身上穿得衣服看著不起眼,可都是難得的好料子,而且手腕上帶著兩個金鐲子,耳朵上兩個墜子不起眼,可也是金鑲寶石的。
更不用說她這通身的氣派,這個年紀了,還站得筆直,雙手自然下垂放在身前,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站在那裡,不說話,誰能看得出來這隻是個管事嬤嬤?隻怕都以為這是哪家的當家太太呢!
胡嬤嬤沒說話,隻拿眼風掃了一下那小廝,小廝就麻溜的上前問道:“敢問這位大叔,可是賀家大爺賀岩家?煩請通報一聲,我們主家姓李——”
錢掌櫃一聽,打了個激靈,李家?還有哪個李家?隻能是知府大人李家啊!
本來進退有度的他,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忙堆起了笑容,將人往裡頭請:“是是是,這就是賀家大爺賀岩家,裡麵請,裡麵請——”
那胡嬤嬤狐疑的看了看錢掌櫃一眼,看他穿著打扮這做派,一眼就能看出來,隻怕是個生意人。
這生意人怎麼在賀岩家?
心裡疑惑,胡嬤嬤麵上不顯,抬腳就要往裡頭走。
錢掌櫃回身看了一下,麵色一僵,想將人攔住已經來不及了,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哎呦喂,他咋一激動就忘記了,這,這賀岩還在井邊,任勞任怨的洗豬下水呢!
果然,胡嬤嬤和那個小廝進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井邊的賀岩和楊宗保,還有他們身邊的那一筐一筐的豬下水,還有土豆啥的。
再看賀岩,袖子卷到胳膊肘,正拿草木灰搓洗著一塊豬肚子呢,動作那叫一個熟練,一看就是經常乾這活計的。
胡嬤嬤這般城府的人,也忍不住麵容抽搐:“岩大,大少爺,你,你怎麼能乾這個醃臢活?”
天哪,簡直是造孽啊!
要知道賀岩跟賀林長得有那麼五六分相似,這麼乍一看,還以為是賀林在洗豬下水呢!差點沒嚇出個好歹來。
賀岩聽到了動靜,本來是懶得搭理李家人的,這聽到胡嬤嬤的聲音,也隻抬頭道:“這位大嬸可是找我?且坐一會稍等片刻——”
說著越發賣力的搓洗起來,三兩下將那豬肚子搓洗乾淨了,拿水衝洗乾淨了,晾在了一旁的竹竿上。
這才又到一旁,拿起肥皂來在手裡搓出來一堆綿密的泡泡,將手洗乾淨了,走了過來。
胡嬤嬤是李母身邊的老人,最是講規矩禮儀不過,雖然賀岩不過是鄉下人,可他是大姑爺的親侄子,那就是主子家的親戚。
她自然不肯授人話柄,哪裡肯坐,要不是她實在是沒乾過這種活計,沒處下手,是萬萬不可能隻站在一旁的。
饒是如此,胡嬤嬤也覺得很有挫敗感,她一路心裡都想好了,進門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如何笑,如何站,如何說話,說什麼話,都打好了腹稿。
哪曾想,進門先就破功了!誰能看到一個跟大姑爺長得差不多的人在哪裡洗豬肚子,能穩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