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待如何?”顧老太爺壓製著火氣,問道。
“自然是將大老爺出族的好啊!這樣心狠手辣,對親人都能下得了手,還能看著親侄女受苦,十幾年無動於衷的人,留在顧家,給顧家抹黑不成?”張春桃慢吞吞的道。
“不行!”顧老太爺激動的站了起來。
張春桃嗤笑:“老太爺和大老爺,真是一個什麼都敢做!一個什麼都敢護啊!隻可惜,老太爺你就沒想過,若是大老爺知道自己是天閹,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孩子,可他還從外頭抱一個孩子回來,充當顧家的孩子養大,將來還要將顧家的一切都交給他!”
“你覺得大老爺是怎麼想的呢?他可半分沒體諒你這個做爹的,也半分沒想過維護顧家的名聲啊!這是想著法的,要將這顧家的百年基業都斷送在他手裡呢!”
最後這一句話,戳動了顧老太爺,他神色糾結,有幾分動搖了。
顧文鐘一直關注著顧老太爺的神色,見他這樣,急了。
忙道:“爹,你彆聽她一個丫頭片子,滿口的胡說八道!這都是詭辯!我是顧家的子孫,以顧家為榮,一生都為了顧家!怎麼會做出斷送顧家百年基業的事情來呢?她就是恨我!故意說這些話來的!”
一麵又指著張春桃:“好你個丫頭,我知道你恨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如此的手段,巧舌如簧,本來沒有的事情,都被你說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隻是,你恨我也就罷了!為何要連顧家一起帶累?”
倒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顧老太爺一顆心左右搖擺,不知道如何是好。
張春桃也懶得繼續掰扯,直接道:“大老爺不承認是吧,沒關係,我有人證物證呢!有句話說得好,求錘得錘!本來想給你留點麵子的,既然你非要跳出來,那就成全你吧!”
說著,示意方婆子開口。
方婆子點點頭,兩隻手攥緊了,語氣顫抖,卻還強忍著開口了:“顧爺,你還記得我嗎?”
顧文鐘一臉的暴躁和狠厲:“我從未見過你!你這婦人,為何要陷害與我!”
方婆子身子抖動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娓娓道來:“顧爺,你忘了十五年前,青州蔣家的阿雪了嗎?”
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劈開了顧文鐘塵封的記憶,腦海中出現一個羞澀的,柔順的,隱忍的麵孔來。
“阿雪?怎麼可能?”顧文鐘失聲驚呼的同時,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
方婆子,也是當年的阿雪,緩緩的抬起頭來,這一路跟著張春桃他們,吃得飽,又不擔驚受怕的,倒是恢複了幾分往日的容貌。
看得出來秀美的輪廓來,倒是和腦海中的那張麵孔重合了。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怎麼會……”顧文鐘看清楚了後,卻嚇得第一時間倒退了好幾步,臉上驚恐難掩。
方婆子平靜的道:“當年若不是我謊稱懷了顧爺你的孩子,隻怕就真的死了!不過我家主子聽說我懷孕了,倒是留下了我,想著若是能生下一兒半女的,說不得更得顧爺你的看中。所以謊稱我死了,實際將我送到了莊子裡——”
說到這裡,方婆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來:“隻是,我怎麼可能懷孕呢?當年畢竟顧爺男人那物件用不了啊,怎麼能讓女人懷孕呢?”
原來,方婆子當年家裡沒敗的時候,倒是開過醫館,後來因為出了事,才敗落了下來,她也被賣給人當丫頭。
小時候耳濡目染,也懂幾分醫藥之理。
被送給顧文鐘暖床的時候,她本想著,自己懂醫理,還捏著家裡幾個藥方,若真能攀附上這位貴人,她也不求彆的,自己有助孕藥,能懷上個一兒半女的,也算是終生有靠了。
誰知道,真進了顧文鐘的房,才知道顧文鐘看著外表堂堂,居然是個天閹,是那種打小就不行的那種!
偏生顧文鐘還是個變態,自己不行,卻滋生出那淩虐的愛好來,用各種說不出口的手段來折磨人。
方婆子第一夜,就被那顧文鐘折騰去了半條命,還被威脅不能說出去,不然不僅她活不得,就連她家人都活不得了。
方婆子害怕極了,不敢反抗,身上沒一塊好肉,出去還要替那顧文鐘遮掩一二。
讓人以為她得了顧文鐘的寵愛。
方婆子那個時候又絕望又害怕!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她當然知道,自己知道了這位顧爺貴人的這等隱私之事,隻怕顧爺走之後,她就活不成了。
可她想活啊!於是她就想了個法子,每日裡借著說補身子,要些補藥,然後從裡頭挑出幾樣來,熬了兩幅秘藥,這藥服下後,會讓人有懷孕的症狀,一般大夫都把不出來。
琢磨著堵上一把,若不是那顧爺親手了結自己,而是吩咐蔣家人處理她的話,倒是還有一線生機。
為了這一點生機,方婆子格外的柔順,不敢惹顧文鐘不開心,不僅替他遮掩,在閨房之中,還任由顧文鐘折磨,就希望顧文鐘能看在她如此聽話的份上,讓她多活幾天。
顧文鐘難得見如此柔順聽話的,倒真是多在蔣家呆了些時日,將方婆子折磨得隻剩下一口氣了,才滿意的離開蔣家,走之前,自然沒忘記吩咐處理掉方婆子。
方婆子早有準備,故意在蔣家夫人麵前乾嘔不已,讓蔣家夫人生了疑,請來大夫把了把脈,說是喜脈。
蔣家本就要攀附顧文鐘,聽說方婆子有喜,真是喜出望外,哪裡還會想著要處理掉她,隻恨不得供起來,讓人好生伺候著,等著九個月後,瓜熟蒂落,產下一個顧家的血脈來。
顧文鐘一把年紀了,膝下還無兒女,若真能有一個血脈,那他們蔣家可是大功勞啊!
搏一搏,單車說不定就變成了摩托!
蔣家人在方婆子身上下了賭注。
方婆子早有算計,等著兩三個月後,故意設計被人撞倒在地,順理成章的流產了。
蔣家人失望不已,可也沒法子,還好他們打算等孩子生下來後,再跟顧家報喜,所以一直瞞著顧文鐘。
這孩子流掉了,自然不敢告訴顧文鐘,可若真要殺了方婆子,又怕將來查起來,怪罪到他們頭上。
索性就把方婆子留在家裡,當個普通使喚婆子,隻不讓她見外人去。
後來見幾年過去了,顧文鐘壓根不提方婆子,知道方婆子壓根沒被記住,也就索性將方婆子配了小廝。
那小廝開始娶了方婆子,對她還算不錯,可當初方婆子為了活命,喝下的那秘藥是有隱患的,那就是傷了身子,徹底不能生育了。
成親幾年都不能生,婆家就開始嫌棄,男人還勾搭了一個寡婦,生了個私生子,倒成了一家子過日子。
方婆子也不爭,隻呆在蔣家灶上,直到蔣家犯了事情,被抄了家發賣。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安排,被張春桃給買回了家。
又湊巧上京城認親,進了顧家!開始方婆子聽著就覺得有些熟悉,等到見了顧文鐘本人,雖然十幾年過去了,可當初他那麼折磨方婆子,自然是化成灰,方婆子都能認得出來!
到了最後,方婆子還總結了一句:“顧爺這天閹本是天生,壓根就不能讓女人懷孕!自然也就不可能有自己的骨肉!而府上的三少爺,那位顧爺的長印哥兒,聽說如今才十三四歲,自然更不可能是顧爺的孩子!顧爺莫不是忘記了?當年,你拿鞭子抽打我的時候,曾透漏過一些話,阿雪可不敢忘。”
“當年,你說你就算你是天閹又如何?你不說,世上誰人知道?又說就算你這輩子都沒有孩子,可顧家還是你的!彆人休想沾惹分毫!還說你有個蠢貨弟弟,就算生了幾個兒女又如何?還不是一輩子被捏在你的手心裡,任由你擺布……”
方婆子的話音落下,滿屋寂靜。
顧老太爺腦子一陣陣發暈,不過一天功夫,家裡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讓他有些應接不過來了。
尤其是,他十分驚恐的發現,方婆子似乎沒有說謊。
因為他也記得那一年,顧文鐘去了一趟青州,回來的時候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然後後來,借著他的名頭,給一個蔣姓的小官,官升了一級。
而又是去年,也是顧文鐘,不知道怎麼的,收集了一大堆那個姓蔣的罪狀,然後借著他的人手,將事情鬨了上去,直接蔣姓小官,就被抄家處斬了。
就算顧老太爺再無腦瞎眼,基本的政治素養,做官的敏銳還在,哪裡還不出這裡頭的貓膩來。
真是一顆老心臟,一半寒涼刺骨,一半又怒火中燒,一時受不得這刺激,眼珠子隻翻白,差點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