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起身來到櫃台前,瞥了眼櫃台上的官票,說道:“一千太平錢不是個小數目,換成如意錢,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前朝大魏時,私鑄成風,劣幣橫行,導致流通混亂,折算繁瑣,更有官吏從中牟利。本朝有感於此,統一鑄造金、銀、銅三種錢幣,取消方孔,變成整圓,取名為“圓”。
金圓背麵刻有“承平無憂”四字,被稱為“無憂錢”;銀圓背麵刻有“天下太平”四字,被稱為“太平錢”;銅圓背麵刻有“平安如意”四字,被稱為“如意錢”。
掌櫃瞥了眼櫃台不遠處已經空無一人的長凳,伸手按住那張官票,不動聲色道:“這位兄弟,金山也好,銀山也罷,且聽老哥一句勸,太平錢雖好,就怕沒命去花。”
年輕人說道:“多謝老哥提醒,我知道其中利害。”
掌櫃微微歎息一聲,收回按在官票上的手掌,不再多說什麼。
漢子望向這個年輕人,謹慎問道:“未請教尊姓大名?”
年輕人道:“叫我齊玄素就好。”
“客棧”並不直接參與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而是作為一處中介所在,為買賣雙方提供擔保,賺的是抽成的錢。
能做這樣的買賣,自然是神通廣大,天下各處都有“客棧”的分號,據說還有一個總號,無人知曉其所在。
既然齊玄素願意接下這筆買賣,那麼兩人就在掌櫃的見證下簽訂約書,共是三份,掌櫃將其中一份約書收好,以作留底,另外兩份約書則留給當事兩人一人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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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齊玄素做成了這筆買賣,可以憑借約書來掌櫃這裡拿走九百太平錢,“客棧”抽成十分之一,也就是一百太平錢。如果齊玄素做不成,那漢子也能憑借約書從掌櫃這裡退回九百五十太平錢,“客棧”隻抽成五十太平錢的例行費用。
若是日後起了糾紛,兩人還可以憑借此約書到“客棧”調解,調解不成,“客棧”便會酌情做出相應的應對。
至於這個應對,到底是破財免災,還是有血光之災,那就不是外人可以知曉了。
定下了約書,交代了買賣的詳情,那漢子將一千太平錢的官票交予掌櫃。“客棧”的信譽極好,就是上萬太平錢的大買賣也做過,不必擔憂會因為一千太平錢而壞了自家的名聲。
至於這筆買賣的具體要求,倒也簡單,那就是請齊玄素去往城中的縣衙,救下馬上就要被青鸞衛帶走的鳳台縣知縣李宏文。據說這位縣尊大人牽扯到一件朝廷大案之中,若是被帶到京城,投入詔獄,凶多吉少。
關於這件大案,齊玄素有所耳聞,兩派相互傾軋,其中波譎雲詭,是非曲直,難以論說。
再有就是這漢子的身份,倒不難猜,從他的打扮來看,多半是那位知縣的親信之流,冒死逃到此地求救。
看到掌櫃將留底約書和一千太平錢的官票一同收起封存,那漢子明顯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約書珍而重之地收起之後,就近找了張空閒桌子坐下,然後向掌櫃的要了一壺酒。
掌櫃打開身後的大酒壇,頓時酒香四溢,然後從中打滿一壺酒,也不曾溫,就這麼送到漢子的麵前。在途徑齊玄素身邊的時候,兩人有一瞬間的眼神交彙,掌櫃的眼神略微複雜,有惋惜也有無奈,就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齊玄素對此不以為意,將約書收入袖中,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邊,先把桌上的短劍掛在腰間,然後伸手壓了下鬥笠,遮住雙眼,讓人隻能看到一個稍顯瘦削的下巴。接著他又一抖身上的鬥篷,遮住腰間的佩劍。
漢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稍稍平複情緒,開口道:“齊兄弟,此中詳情我都跟你說了,我再提醒你一句,此事凶險,切莫馬虎大意。”
正要向外走去的齊玄素稍稍停頓腳步,沒有回頭:“多謝。”
漢子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想到自己懷裡的約書,又怕把這個年輕人嚇走,便熄了聲音,悶悶地喝酒,不一會兒便醉倒在桌子上。
因為整個“客棧”建在地下的緣故,齊玄素在離開大堂之後,走入一條直通地上的長長甬道。
甬道中有火把照明,距離不短,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才來到出口的位置。
當齊玄素走出甬道的一瞬間,迎接他的是一支弩箭,直射他的左腿,用意也很明顯,就是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好乖乖束手就擒。
齊玄素於千鈞一發之際堪堪躲開,這一箭擦著他的大腿釘在了他身後的牆壁上,箭頭全部沒入牆壁,黑色的尾羽還在不斷顫動,可見這一箭的力道之大。
這種弩箭,他很熟悉。
這是青鸞衛的標準配備,箭頭上有血槽倒鉤,被這種箭矢射中,若是拔箭,會被箭頭上的倒鉤撕扯下一大塊血肉,若不拔箭,又會被血槽不斷放血,極為毒辣。
齊玄素再轉頭望去,一道身影從陰影中大步走出,在距離齊玄素還有十餘丈的地方站定。
此人手中持有一把漆黑的弩機,顯然剛才的一箭便是由他射出,再看此人的裝扮,身著青色窄袖長襟錦袍,腰扣黑鐵獸頭,腳踏黑麵白底方翹頭的官靴,是青鸞衛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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