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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好久沒有睡得這樣沉了,也好久沒有睡得這般舒服了。
他做了一個悠長悠長的美夢,夢中沒有黑沉沉的大山,沒有詭異的黑影,也沒有各種讓他不明白的物事。
有的隻是一段旅程,草長鶯飛,日頭正好,東風浩蕩,梨花時節。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苞堆雪。
道路兩旁是開得正盛的如雪梨花,又夾雜著絢爛的桃花,人麵桃花相映紅。
兩人走得不急,也不在意到底要去哪裡,就是結伴而行。
似乎要走到天荒地老。
隻是忽然之間,風雲突變,從天際儘頭,一線黑沉迅速蔓延過來,黑雲壓城,風起雨落,狂風驟雨掃落了無數桃花、梨花。
似睡似醒之間,齊玄素隱隱約約聽到好大的雷聲、風聲、雨聲。
雖說雨聲好入眠,但齊玄素還是在轟隆隆的雷聲和激烈的雨聲中,從一場好睡中緩緩醒來。
首先映入眼簾是白色的紗帳。
然後他發現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張八步床上,這種臥具類似於一座四四方方小屋子,可以三麵掛帳,隻留一麵進出。
齊玄素愣了片刻,很快便回想起來,昨晚他和張月鹿說是徹夜長談,其實就是一起喝酒,喝到最後,誰也抵受不住“醉生夢死”的後勁,一起醉了過去。
不過他記得當時應該是在長椅上才對。
想到此處,齊玄素不由扭頭床外望去。
這顯然是一間臥房,所以沒有書架、書案等物事,也沒有待客的桌椅,反而有配套的梳妝台和黑檀木雕花的格子櫃,以及一張小圓桌和兩個繡墩,桌上放著一套紫砂茶具。再有就是用屏風隔開的小間,屏風上是山水草木和道門祖師們的詩文。
此時妝台前正坐著一名女子,滿頭青絲仍是沒有任何束縛地隨意披散,背對齊玄素。
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張月鹿。
瞧這架勢,多半是張月鹿把齊玄素從外麵的長椅上搬到了床上。畢竟張月鹿距離天人境界隻剩下一步之遙,醒酒更早。
張月鹿正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怔怔出神,聽到背後傳來聲音,轉頭望向齊玄素:“天淵,你醒了。”
齊玄素低低“嗯”了一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張月鹿看了眼懷表,答道:“大概六個時辰。”
齊玄素坐起身來,發現除了鞋子之外,外袍也被脫去了,隻剩下裡衣。
至於為什麼在大夏天的天氣裡,齊玄素要穿內外兩件,隻能說到了歸真階段之後,已經不怎麼怕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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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天人寒暑不侵,可境界修為帶來的變化並非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突變,而是緩慢積累的循序漸進,歸真階段已經有了部分天人神異,隻要不是能置人於死地的極端天氣,尋常的冷熱變化都不算什麼。
這就像兩人喝“醉生夢死”,名義上是天人才能飲用的酒,可歸真階段也能喝,隻是醉得更快一些,醒酒的時間更長一些。
再有就是,道門的風氣如此。五代大掌教的影響一直延續至今,道門中人什麼時候都要儀容端莊,甚至是一絲不苟。
齊玄素感歎道:“不愧是‘醉生夢死’,名不虛傳,我好久沒有睡得真麼舒服了。你呢,你又睡了多久?”
張月鹿扭過身來,麵向齊玄素,板著臉道:“大概四個時辰左右,你讓我錯過了今天的副堂主議事。”
齊玄素怔了怔,小心翼翼道:“那豈不是說,我們的事情已經是公之於眾了?”
張月鹿盯著齊玄素,道:“我怎麼覺得你有點竊喜?”
“有嗎?”齊玄素滿臉無辜。
張月鹿還是盯著他。
就在齊玄素有些忐忑不安的時候,張月鹿忽然一笑:“沒有什麼副堂主議事,前天的時候,雷真人已經交代過了,這幾天主要是分頭看案卷。”
說到這裡,張月鹿忽然反應過來:“雷真人該不會提前跟你通過聲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