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從齊玄素的態度來說,完全可以用有恃無恐來形容。
高明隱以己度人,當然不會相信齊玄素是清白的,而三大道統與隱秘結社存在某種聯係,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也不是什麼秘密,那麼高明隱自然就得出一個結論,齊玄素的背景靠山遠比他想象得要大,或者說,東華真人和慈航真人對這個年輕人重視程度遠超他人意料之外。
金闕排名靠前的三位參知真人中,有兩位願意保齊玄素,那麼饒是太平道李家,也很難動他,這就是他有恃無恐的底氣所在。
高明隱很難說清自己此時到底是什麼心情,大約還是以後悔為主,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新主事初到帝京城,必然要行立威之舉,綠翠下處不小心撞在了銃口上,隻能是自認倒黴,在這個時候跟他硬頂,可不就是不死不休麼。
高明隱取出一道符籙,輕輕一抖,符籙無風自燃,徹底隔絕了此地與外界的一切聯係,確保不會有人偷聽、偷窺,也確保兩人接下來的談話不會泄露出去。
然後高明隱伸出兩根手指:“這是我的全部身家,我可以保證,沒有留聲符,也沒有留影的法器,若是齊法師不信,可以搜我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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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齊玄素就認準了一條,壁立千仞無欲則剛,他不主動露破綻,高明隱就沒有翻盤的可能。
且不談正義、公道的高調,隻談自身利害,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現在盯著齊玄素的人不在少數,齊玄素因為萬修武的事情,費了好大的力氣,甚至是張月鹿親自出麵欠下人情,又有裴小樓、徐小盈出力,這才算是杜絕了後患。
而金陵府的事情,東華真人的庇護隻是一方麵,關鍵李家在這件事上也不乾淨,說得難聽些,簡直是一屁股屎,都被逼到了火燒真武觀的地步,若非知命教意外下場,攪亂了局勢,事後可以把所有罪名都扣在知命教的頭上,恐怕太平道得用一顆二品太乙道士的人頭才能交代過去,所以太平道實在是自顧不暇,不敢過分追究,算是麻杆打狼兩頭怕。
可如果齊玄素收了這兩萬無憂錢,便是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彆人的手中,彆人隻要輕輕順勢一推,就能讓齊玄素萬劫不複,一旦被抖摟出來,上秤千鈞重,東華真人和慈航真人也護不住他。就算七娘出手,勉強保住性命,那也是前途儘毀,張月鹿對他失望至極,過去一年的經曆成了鏡花水月。
在張月鹿看來,齊玄素的尋仇不合規矩,可道理和情感上還是說得通,萬象道宮和道門不作為在前,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她也不是聖人,自然站在齊玄素這邊。但收取賄賂,徇私枉法,那就是另外一個性質了,無論是人情,還是法理,都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再者說了,這麼大的數額,就算高明隱肯給,齊玄素喪心病狂敢收,這兩萬無憂錢也到不了齊玄素的口袋裡,隻怕是齊玄素還沒把錢捂熱,七娘就跳出來,以為你好的名義把錢全部拿走。齊玄素還反抗不了,真要動起手來,差著三個境界,七娘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他按得動彈不得。
說句玩笑之言,因為七娘的存在,太平錢數額越大,越對齊玄素沒什麼吸引力,反正也到不了手中。倒不如幾百上千的小額太平錢,最起碼還有可能逃過七娘的毒手。最好是一千以下,七八百左右的樣子,這大約就是七娘給他的零花錢額度了。正是千羊在望,不如一兔在手。
齊玄素想想也是憋屈,在外人麵前威風八麵的堂堂實權主事,未來道侶也是善解人意,隻在意誌同道合與否,從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結果卻被老娘在零花錢上卡脖子,她自己吝嗇貪財也就罷了,還不讓彆人花,難怪嫁不出去。
齊玄素搖頭道:“我說了,好意心領。”
高明隱的表情立時變得有些猙獰:“二萬無憂錢都不放在眼裡,這就不是錢的問題了。我跟齊法師談生意,齊法師卻要跟我談生死?這天底下沒有花不出去的錢,也沒有殺不死的人。”
齊玄素平聲靜氣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高老爺在威脅一位道門的四品祭酒道士?二十萬太平錢,的確能買我的性命,我不否認。隻不過高老爺你知道什麼是生死嗎?你今天之所以能坐在這裡跟我說話,這個機會是我賞給你的,你卻拿生死來威脅我。如果我不給你這個機會,你這些狠話又能說給誰聽?”
說罷,齊玄素站起身來:“我之所以同意見你,是希望你能懸崖勒馬,比較體麵地結束這一切,最起碼保住家人後半生衣食無憂還是不難。既然你不想體麵,我隻好幫你體麵,最後的結果,恐怕就很不體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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