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氣回溯的結果並不出乎齊玄素的意料之外,就是高明隱一直側身朝牆躺在石床上,直到外麵負責守衛的靈官發現不對,進來查看高明隱的情況,這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齊玄素讓柯青青把地氣回溯的結果與驗屍的結果彙總一處,然後謄抄一份交給石冰雲。
……
“溫翁,好手筆。”一個身著石青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說道。
坐在他對麵的是個白發老者,氣度雍容,正是遼王府的長史。
前朝太祖皇帝始設王相府,後改參軍為長史,廢王相府升長史司為正五品,置左、右長史各一人,典簿一人,定王府孳牲所、倉庫等官俱為雜職。
到了本朝,承襲舊製,不過因為藩王變親王,所以改為隻設長史一人,掌王府政令、輔相規諷,總管王府事務。凡請名、請封、請婚、請恩澤及陳謝、進獻表啟書疏等,皆由王府長史奏上,如親王有過失即問長史,兼有府官和國官的性質。
所以這位溫長史雖然隻是正五品,卻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哪怕是天辰司的主事們也尊稱一聲“溫翁”,正所謂宰相門房七品官,遼王的心腹大管家又該是幾品官?若論分量,除了遼王、王妃、世子能穩壓一頭之外,其餘側妃、庶子之流,還要看這位長史的臉色。
溫翁喝了一口酒,推開一扇窗戶,可以看到一樓大廳。
這裡是太平客棧帝京總號,高明隱就是在不遠處的宴廳被捕的。
溫翁輕輕轉動手中的酒杯,悠悠說道:“公門裡,有沒有背景很重要。很多人在外人麵前一派老爺模樣,其實他們也心虛,彆人出事了有人兜底,他們可是什麼都沒有,反而是上下一堆人都盯著他們的位置,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平常沒事的時候,大家和光同塵,自然看不出什麼。可一旦出事,遇到大一點的溝坎,誰家的根子深不深,立馬就能顯現出來。這個道理,放在道門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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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一年,上吊的,服毒的,死於非命的,我記得是將近三十人?大大小小,上至一州左參議,下至一縣的縣丞,林林總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人就沒了。說白了,從他門蹚渾水開始,結局就已經注定,上麵要個遮擋,他們就是這個遮擋。”
身著石青色常服的男子正是天辰司的主事之一,姓崔。
崔主事雖然是天人,但也是朝廷的官員,聽著溫翁漫不經心地說著這些經驗之談,深以為然的同時也有些不大舒服。
至今下落不明的老杜不就是這樣?
物傷其類。
誰又好到哪裡去?無非是有些人已經落水,而他們暫時還站在船上罷了,至於能否成功上岸,誰也沒有十足把握。
溫翁話鋒一轉:“再看這位齊法師,他就完全不怕事。”
“整頓帝京風氣,聽著是輕描淡寫,可牽扯到大小地頭蛇,但凡背景不夠硬的,就要碰個頭破血流。那些行院,哪個沒有背景?哪個不是搖錢樹?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被人下黑手也不是稀奇事。”
“所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沒有背景的就敷衍了事,走個過場,對上麵算是有個交代。有背景的,就會大作文章,要立威,要新官上任三把火。”
“都說人心似水,其實不然。水是往下流的,人心總是高了還想高。人的目光都是往上看,外人瞧著烈火烹油、繁花錦簇,隻有局內人才知道暗流湧動、大風大浪。越是往上走,根基越淺的人,越是明白這裡頭的凶險,風浪之間,所求不外乎是明哲保身。說得好聽些,小心謹慎,說得難聽些,戰戰兢兢。”
“但凡大膽之人,能力還在其次,關鍵是根基深不深,有沒有人兜底。”
崔主事扯了扯嘴角:“這還用說,四個天人,至今還下落不明,這根子粗得都快趕上李家人了,他真不是蜀州齊家的人?”
溫翁搖頭道:“不是,不過比齊家還要棘手,畢竟齊家的根基在蜀州,鞭長莫及。這個齊法師的背後是姚家、裴家、張家。”
溫翁每說一個姓氏,崔主事的臉色就難看一分,聽完三個姓氏,崔主事的臉色已經垮了。
溫翁輕聲道:“我本以為他抓了高明隱就會停手,可如今看來,沒有那麼簡單,姚家和裴家代表全真道,張家代表正一道,這麼一個人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崔主事一震:“他是衝著遼王殿下來的。”
溫翁點頭道:“這個齊法師是彆人手中的一把刀,所以我隻能動用關係把高明隱滅口。隻是倉促行事,難免會留下許多把柄,隻怕是……”
崔主事沉聲道:“得想個法子,讓他消停一點,不能讓他壞了大事。”
溫翁道:“我今天尋你過來,正是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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