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師邦迪先生的眼疾是天生的,他今年四十一歲,沒有成家,獨居在下城區的公寓裡。夏德很佩服這種獨居的盲人,雖然四十多年的生活可能已經讓他習慣了在黑暗中摸索,但能夠有勇氣自己獨自活下來,還是讓沒有品嘗過目盲滋味的夏德大感欽佩。
邦迪先生居住的巷子叫做爛魚巷,從命名方式就知道這隻是城裡不起眼的地方。城市的旅行地圖上找不到這條巷子的位置,隻有在斯派洛偵探留下的地圖上,才能在城北不起眼的角落找到那裡。
斯派洛偵探用鉛筆寫下小字,為這條巷子做備注,備注內容則是爛魚巷周圍可以找到放高利貸的黑幫,通過一定的暗號甚至能夠找到販賣違禁藥物的人。。
夏德從聖德蘭廣場出發,先坐著馬車前往下城區聖歌廣場,隨後沿著熱鬨的聖歌廣場的北部街道,和瘋跑著的孩子們一起向北繼續走。
今天天氣還不錯,夏德也沒有走的太急。
他在街道儘頭的五岔路口選擇西北方向的那一條,拐進街道以後,在第二個巷口向內走。小心避開地麵上的糞便和垃圾堆以後,用豎起的衣領遮住自己的口鼻,穿過巷子,來到以一顆大槐樹為中心的貧民窟路口。
沿著稍微開闊一些的巷子繼續向西走,在那些古舊的聳立在此的破舊公寓樓之間穿行,通過觀察牆下煤氣管道的走向,知曉自己沒有走錯路。
在經過了一棟被火焚燒過的漆黑的沒有人居住的空樓以後,夏德終於看到了兩側的塔樓,以及連接兩條塔樓中間的灰石懸空走廊。
越過長廊下的門洞就是爛魚巷的範圍了,走入以後夏德才明白這條巷子的命名方式。整條巷子都充斥著一股死魚的味道,這種味道和夏德在冷水港嗅到過的魚人的氣味以及新鮮活魚的味道都不同。
他猜測,附近的某棟房屋,可能被水產經營者當作了倉庫,否則這種濃鬱的味道沒道理出現在這兒。
夏德很擔心回家的時候,小米婭被自己身上的臭味熏到。
獨居的盲人樂師弗蘭克·邦迪先生,居住在爛魚巷13號公寓的一樓。夏德順著那些褪色生鏽的門牌找到了房子,敲門後,居然遲疑的看到了房門開了一條縫隙。
這扇門根本就沒鎖。
他當然不會貿然闖入彆人的家裡,於是便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請問弗蘭克·邦迪先生在家嗎?”
如果那位先生不在家,那麼隻可能在諾山歌劇團裡演出。
本來還擔心沒有人回答,沒想到幾乎在夏德剛喊完,房子裡就傳出了暴躁的男人聲音:
“邦迪?他死了。”
隨後腳步聲出現,一個蓄著大胡子,比夏德矮一頭,但身材微胖的男人走了出來。雖然聲音暴躁,但他長得還算是和善。
“死了?”
門前台階上的夏德有些詫異:
“抱歉,我找的是盲人樂師弗蘭克·邦迪,請問他真的死了?這位先生是怎麼死的?”
他急忙問道。
“我是這棟房子的房東,你是誰?”
但大胡子男人沒有立刻回答問題,而是皺著眉頭問道。夏德立刻將手伸進口袋,然後掏出一枚一先令的硬幣:
“我是這個。”
“哦,原來如此。”
眯著眼睛看向硬幣,將其拿到手上以後,男人的語氣便輕柔了很多:
“你來晚了,弗蘭克上個月中旬就自殺了。就在我的房子裡,他弄來了一些違禁藥物,大量服食後,在房子裡狂躁的叫喊著,四處亂撞。樓上的房客下樓上看情況的時候,弗蘭克已經不行了。那個可憐人把遺書給了樓上的鄰居,在送醫途中就去世了哦,真是可憐人。”
男人有些傷感的搖了搖頭。
從斯派洛偵探的資料來看,弗蘭克·邦迪在此居住多年。大胡子男人作為房東,想必也是認識那位盲人樂師很多年,因此談到他的死有這種情緒很正常。
“上個月中旬”
夏德有些為難,上個月中旬【水銀之血】的事情即將接近尾聲,沒想到這件委托會在那時發生這樣的變故。
本來隻是想看看弗蘭克·邦迪的近況,拜訪結束後就去找委托人遞交報告書。現在看來,還是應當謹慎的再調查一下:
“抱歉,他死前,眼睛依然是治好的狀態嗎?”
“是的,所以我們都無法理解,他既然好不容易治好了自己的眼睛,沒理由放棄生存的希望。”
房東說道。
“那麼,請問他的遺書你看了嗎?遺書現在在哪裡?我想知道,那位先生的自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