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老老實實,“兒子這就再寫一封,讓璉二不要亂動。”
“那還愣著乾什麼?趕緊的。”
沈檸揚聲,“來人,備墨,我念,你寫。”
京裡的風起雲湧,普通百姓並不知道,大家談論最多的,還是陳衝的又貪又毒。
說起賈家,本來挺同情的,但人家母子並無事,還得了一品誥命和大把賞賜,所以同情最後都變成了羨慕。
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幾天京城往江南的信有多少封。
隻是沒門路的派自己人騎馬、坐船,有門路的驛站,再有門路的,像賈珍的信,走的是軍隊路子,那真是人停,信不停。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為防意外,在派出宣旨人馬之前,連信鴿都動用了。
不過他這邊雖然動了信鴿,在速度上甩了所有人,但軍隊調動還需要時間,李家是商,卻也是寇,為防揚州出現大的動亂,連周邊的守備軍都不知道。
賈珍的信,倒是趕在所有人之前,送到了巡鹽禦史衙門林如海的手上。
摸著厚厚的一封信,林如海的眉頭擰了擰。
如果是彆人的信,他倒不太重視,可是寧國府的……
想到昨兒林山叔和賈璉報喜的信,林如海根本就坐不住,拿著就回了府。
若這信裡還是有信,那十有八九還是給他的。
若沒有信……
林如海捏了又捏,又感覺不像信中有信,隻能回府找夫人商量。
“如果是大嫂子的信,不可能署賈珍名的。”
賈敏迎著光看了看,“就是璉兒的沒錯,找人給他送去吧!”
“他這時候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林如海道:“我這找人去送信,萬一送差了……,可就不好了。”
“那就等他回來。”
賈敏不覺兩個侄兒能有什麼大事,“放心吧,彆看賈珍走的軍隊路子,好像很急,但從軍隊走,就是他順手的事。”
“……你是不是忘了,大嫂子要生了?”
啊?
賈敏一驚,麵色都變白了。
就說這段時間忘了什麼緊要事嘛。
不過,不管生了什麼,也得先給她報喜吧?
何以沒有她的信?
“你問過送信的,確實隻有這一封?”
“隻有這一封。”
林如海肯定的回答,正要再說什麼,外麵響起急切的腳步聲,“老爺,太太,表少爺回來了。”
夫妻兩個眼睛一亮,一齊奔了出去,“在哪呢?”
好不容易娘家侄子來揚州了,結果不到一天,就被夫君送走了。
害她操心了這麼長時間。
賈敏滿心歡喜想要馬上看到侄子,卻沒想到,真見到人的時候,她的一雙美目裡,全是震驚、詫異和憤怒。
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來時俊俏貴公子樣的侄子,現在黑的跟炭一樣。
要不是那一口大白牙,還有那桃花眼,她都不敢認了。
“姑父、姑媽,侄兒回來了。”
賈璉自覺他替姑媽掙了麵子,急步過來行禮的時候,還齜著一口大牙直樂。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林如海還不知道他夫人已經在給他許家法了,雙手扶住賈璉,“快,我們書房說話。”
“璉兒!”
賈敏一聲怒喝,“你給我進來。”
話是跟著賈璉說的,但是眼睛瞪的卻是林如海。
林如海心下一驚,和賈璉對視一眼後,忙跟著已經轉頭回房的賈敏。
丫環們在主子擺手時,就迅速退出,並且貼心關門了。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賈敏痛心疾首,“你這樣,可讓我怎麼跟老太太和大哥交待?”
她氣得捶了林如海幾下,“不知道南方的太陽毒嗎?就算你要他親自製鹽,也不能虐待啊!”
“姑媽,沒有虐待!”
“就是啊,我也不敢啊!”
“是我自己喜歡。”
“你聽聽~”
“姑媽,這真的不關姑父的事。”
賈璉瞅了一眼在姑媽麵前好像麵條的姑父,“侄兒在乾大事,姑父是給侄兒機會呢,總之您相信我們就成了。”
“就是~”
“……”
賈敏橫了一眼好像應聲蟲的夫君,轉向精神看著很不錯的親侄子,“算了,你們的事我也懶得管。”她把桌上的信扔過去,“學堂的祭田已經買好了,你還欠我銀子。”
“我已經聽大總管說過了。”
賈璉笑嘻嘻,根本不怕自家吃虧,“等回京了,我給您朝珍大哥要去。”
說著,他還撕開了信。
不過,越看他的臉色就越發不對。
林如海和賈敏看他的樣子,忍不住也嚴肅起來,“怎麼啦?”
賈敏伸手搶過他看過的,卻見賈珍在第一行就寫著,江南十大鹽商之李家,與賈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一目十行的往下看,越看越急,也越緊張。
原來嫂子已經生了寶寶,原來那天,嫂子差點一屍兩命,賈珍也差點死了。
好一個李家,妄圖害他們一家性命不說,還跑到京裡。
“這事……得從長計議。”
林如海就著賈敏的手,也把信看完了,在賈璉一捶砸在桌上時,輕聲道:“京裡既然鬨成了這樣,李家隻怕也早有防備。”
商轉寇時,就是他們豁出一切時。
所以,真的不能逼急了。
至於賈珍讓賈璉先去敲一筆,先穩住他們……,看著可行,卻實在冒險。
“甄家不傻,此時也一定收到京裡的消息,所以,他們家是絕對不會收容李家的。”
林如海忍不住轉起圈來。
他得想個萬全的主意,先穩住李家再說。
國庫缺銀,皇上沒機會便罷,這有了機會……
這一會,皇上那邊恐怕也有人來江南了。
不過他們的速度一定沒有這封信快。
“我這就給兩位守備將軍去信。”
說著話,林如海就要走,卻沒想被賈璉堵住了,“姑父,我要到李家一趟。”
“胡鬨!”
林如海如何能答應,“真如信中所言,皇上一定盯上李家了,你去……”
“我不是去敲竹杠,我是去敲李家。”
賈璉的聲音極冷,“李家這麼大的家業,輕易是舍不得的。李海中不是要擔下一切嗎?那就擔好了,我就不相信,他沒有妻子兒女。”
在大伯娘要生產的時候,鬨那麼多事,就是想要大伯娘一屍兩命。
他娘當初就差點一屍兩命。
賈璉深恨這些鬼鬼祟祟的東西,“還有,我珍大哥遇刺,也是那般巧,說不得也與李家有關。”
他知道姑父怕什麼,“姑父放心,李家不論給我什麼,我都會上交國庫。珍大哥給我寫信時,大伯娘一定不知道,若是知道,肯定會罵他的。”
賈璉拿著大伯娘給的簡易方法製了鹽,知道他大伯娘在製鹽工序上,為大家省了多少事,更知道,那般製鹽,在產量上又多了多少。
這都是功勞。
這種時候,他是不會讓任何一點汙點,把這功勞蒙上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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