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矯低聲說了,白榕看了他一眼,已有遲疑之色,畢竟有些東西可不是能隨意聽的,遂低聲道:
“太子可有些消息…這地方詭異著,若是底下那位來頭太大,到時犯了忌諱。”
‘原來白榕也不曉得到底是何人…’
畢竟三人之中,他是親自去聽的那個,倘若出了什麼事情,白榕也是第一個倒楣的,鼎矯當然明白他的顧慮,眼下隻低聲道:
“無恙,長輩曾經提過一嘴,底下的不會是金丹,若是金丹痛呼,你我安有命在?合雲世伯早該出來提醒了…”
白榕最忌憚的就是金丹,畢竟尋常紫府的事情聽一聽不至於把他這素心狐怎麼樣,可一旦涉及金丹,他身後的大人也未必能保住他。
“合雲世伯不曾現身,就是此地並無危險。”
鼎矯輕聲安撫了兩人,他收了手心的玉瓶,展出底下那枚白亮亮的石珠來。
這石珠呈現出乳白之色,上頭繪了三道淡黃色的紋路,僅僅有一些光亮籠罩,並沒有什麼神異的光彩,鼎矯輕聲道:
“此地之深,紫府都探不到底,越往下煞氣越重,尋常紫府來也就聽一聽一句高呼,故而我特地去取了這一枚古靈器來。”
“這東西曾經是稷仙一道的東西,叫作【殷期稷土言】,在我府中放了許久,難得用上。”
白榕聽著這樣大的來頭,忍不住看了一眼,流露出一些羨慕之色,輕聲道:
“土德古靈器,確實難得,稷仙之道是一等一的厲害,也就太子這般龍裔有收藏。”
鼎矯卻略有尷尬,抬了抬下巴,那雙龍角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幾乎是整片地淵中唯一的光源,他答道:
“土德一道厲害,這東西卻太古老了,那時修士打造法器不以鬥法為重,而以神妙第一,這東西對鬥法沒什麼益處。”
白榕略有疑惑,鼎矯也不解釋,信手將這枚石珠輕輕一拋,憑空轉動,一股黃蒙蒙的光彩頓時從石珠的身上浮出,李周巍微微皺眉,鼎矯卻不說話了。
這股黃蒙蒙的光彩流轉了一圈,如同影子一般掃在石壁之上,所過之處土石抖動,沙沙作響,鼎矯聲音低沉,咒語晦澀難言,聽不清楚。
遂見一旁的石壁嘩啦一聲裂開一張嘴,不過巴掌大小,唇齒分明,渾厚的聲音從中浮現而出,嗡嗡作響。
這聲音沙啞,如同土石相撞,重重疊疊,聲音滄桑,支支吾吾,卻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白榕看得若有所思,笑了一聲,隻道:
“畢竟是稷仙。”
鼎矯等了片刻,也隻好罷休,將石珠遞過來,笑道:
“明煌,此物能聽地言,亦能叫土石開口,替我等行事,可稷仙是仙道魁首,這靈器死要麵子,不吃我妖力,你來。”
“倒也有趣。”
李周巍這才明白兩人的反應,輕輕接過,一身法力注入其中,這珠子霎時間明亮數倍,立刻靈活起來,石壁上的嘴殷勤叫道:
“見過大人!”
李周巍靈識掃動,遂點頭問道:
“你可是此壁?”
這石壁恭聲道:
“回大人…正是小神,靜候幾位大人仙諭。”
“好。”
鼎矯滿意點頭吩咐道:
“你下去轉一圈,下頭是個什麼情景…記好了,你無需聽也無需看,隻需按吩咐開口就好,隻怕一看一聽將你這點神力撞散了,我還得再請。”
“謝過上仙。”
這石壁中的小神謝了一聲,嘴立刻順著壁下去了,李周巍讚了讚,看了眼手中【殷期稷土言】,發覺這石珠樸質無華,一點也看不出是古靈器的樣子。
白榕則動了動耳,掐訣施法,嚴陣以待,低聲念咒,聲聲如低泣,嘲哳刺耳。
很快有紫色光彩從毫毛之中飛溢而出,如同鳥雀,在兩人耳邊流動,李周巍頓覺耳邊一清,浮現嘈雜之聲,自遠而近,忽高忽低:
“縛…太急,乞…望鬆些!”
白榕描述的並不誇張,這聲音痛得撕心裂肺,且嚎且呼,仿佛正受了極刑,恨不得把心都給嚎出來。
幾人各司其職,鼎矯這才將心神沉入其中,輕聲開口:
“你乃何人?”
李周巍隻覺得耳邊的一切聲音驟然而歇,那悲呼之聲終於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靜得讓人發顫的沉默。
足足過了十幾息,才有一道穿金裂石的咆哮衝天而起,整片大淵轟然而震,這男人的聲音尖若鬼哭:
“你乃何人?姚臣藺何在?姚臣藺何在?!乞…望鬆些!乞…望鬆些!”
這聲音衝的白榕悶哼一聲,李周巍隻覺得手中的【殷期稷土言】驟然一沉,原本正源源不斷汲取法力的石珠突兀斷開了聯係,鼎矯更是麵色一白。
“蓬!”
一聲清響浮現在耳邊,李周巍不過輸送法力,這法器還是鼎矯執掌,眼見他一皺眉,不須多說,定然是那小神被震死了。
鼎矯一言不發,又從對麵的石壁上喚出一張嘴來,囑咐好了送下去,語氣略有些陰沉:
“此處沒有太虛,每次喚出來的山神都要花費大法力不說,還要重新囑咐…”
白榕則儘力調息,神色複雜,低聲道:
“他興許是在淵底,距離此處不知有多遠,可太子一問,他立刻能用法力將咆哮送至此處!僅僅幾息時間!這份實力…”
鼎矯顯然也想到了此處,眉頭緊皺,白榕忖了忖,繼續道:
“我家大人怕是做不到恐怕隻有祖奶奶能試一試…”
蕭初庭等人成就紫府立刻就能將聲音傳遍萬裡,那是借助了太虛,隻要成就神通就能做到,並不算什麼難事,可此處是沒有太虛的,這人硬生生靠著法力把聲音傳到了上頭,那可就不一般了。
幾人等了一陣,鼎矯複又開口:
“閣下是何人?”
過了幾息,耳邊果然響起男人的聲音,這次已經平靜了許多,聲音沙啞雄厚,卻有咬牙切齒與咳血之聲:
“孤…李勳全。”
白榕呆愣,鼎矯抬頭,一旁的李周巍則微微睜眼,這聲音如同洪鐘大呂,敲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