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一下衝到天上去,李曦明踏著天光,望見孔孤皙在林間扶著樹張望,那般張惶的神色,已經全然沒有玄嶽掌門的氣度。
“本也是後繼無人,長奚無可奈何之下的人選,以乖巧最好,不求有什麼魄力,更何況自家紫府殞落,任誰也要愣一愣。”
長奚雖然沒有與自己交心,但好歹也是位老前輩,不論心思,初成紫府的這段時間給予了不少教導,低頭行了一禮。
山下的玄妙觀人還在驚歎與讚揚,連孔孤皙都能聽見,更何況李曦明、素免這等修成神通之人?長奚再怎麼落魄也是紫府,李曦明隻抬起頭,負手不言。
素免何等人物,隻一個舉動,看出他有些不快,玄妙觀製度鬆散,頗有古風,也沒有那麼多規矩,遂亂了些,揮手讓齊秋心下去趕人。
孔孤皙這端已經駕風飛起,懷裡抱著那一套道袍,打算回去安葬,在李曦明跟前停了,恭敬地道:
“拜見真人,玄嶽上下唯真人馬首是瞻。”
李曦明點頭,待他在天光中站定,看向素免,終於將心頭的疑惑問出:
“齊前輩,玄怡真人何在?”
李曦明可是記得清楚!長奚的助力不止玄妙觀,海外還有一座靜怡山,玄怡真人收了嶽洲島,又拿了長奚好處…連長奚提前身殞都有一部分原因是幫了靜怡山,到頭來長奚身死,玄怡居然連個人影都沒有!
李曦明這麼一問,素免搖起頭來,他不再遮掩,麵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厭惡之色,答道:
“玄怡不是什麼好東西,長奚將死了,明顯是個麻煩,有哪個海外紫府會眼巴巴的湊上來呢?”
他收了話語,轉言道:
“玄怡與【純一道】不睦,純一仙道的廣篌真人成就紫府,他動彈不得,自然來不了。”
純一道也是頗具古風的道統,齊秋心還與純一道一同埋伏過江南魔修,取了紫火鼎給李家,玄妙觀與純一道的關係顯然不同尋常,也難怪素免不喜玄怡。
明白了這個關竅,李曦明也知道了素免的厭惡從何而來,可如今不是去管玄怡的時機,還是要問清玄妙觀的意思。
李曦明瞥了一眼孔孤皙,這男人還未反應過來,隻好自己開口道:
“如今孔老前輩殞落,天象明顯,地脈昭著,家家戶戶都曉得,白鄴都仙道對山稽一帶早有貪圖之心,前輩答應護佑玄嶽,可有打算?”
素免真人撫須,輕聲回答:
“長奚兄與我玄妙觀交好多年,是不能袖手旁觀,隻是玄嶽偌大的地界,四境皆有貪圖之輩,恐怕憑你我兩家之力,不能儘得周全,能讓則讓,以後輩性命要緊。”
玄嶽一地,以山稽、玄嶽山門為根基,勢力輻射至鹹湖荒野,素免開口就是讓地,李曦明隻好問道:
“前輩這是…”
素免搖頭道:
“昭景放心,鹹湖一帶,我玄妙觀修士已經前去駐守,畢竟鹹湖也是我腹心一帶,不能輕易動亂,至於荒野以西,我觀恐怕鞭長莫及。”
李家與玄妙觀正好將玄嶽門夾在腹裡,接壤之處分彆是荒野與鹹湖,這麼一說,李曦明立刻明白了:
‘好…玄妙觀要拿走玄嶽在鹹湖上的勢力範圍,意思是把荒野讓給我家了。’
這看似一人一半分了,各頂一個方向,可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說李家與白鄴接壤的漫長邊境,就算鄴檜是傻子也懂得玄妙觀一直的中立態度,隻要對付李家就好…
玄妙觀看似是守了,實際上隻是吃下鹹湖的地界而已!
都是紫府修士,李曦明怎麼看不明白?立刻皺起眉,素免話語也不鬆,繼續道:
“昭景放心,我這頭要去尋鄴檜,勸上一勸,長奚兄屍骨未寒,不至於讓事情太過激烈,倘若真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袖手。”
素免的意思是由李氏對上都仙道,玄妙觀不願派人得罪鄴檜,可是如有紫府鬥爭,素免好歹願意出手協調,李曦明默默聽了,素免又轉去看孔孤皙,開口道:
“你家山門就接著這鹹湖,宗內有什麼困難,門人得了什麼傷,立刻就近送過來,玄妙觀不會坐視不理。”
“望月也是同理。”
李曦明頓覺頭疼,好在孔孤皙恭聲答道:
“稟真人,老祖仙去之時曾吩咐晚輩,一切聽從昭景真人安排,還須真人仙旨示下。”
素免頷首,李曦明也早知道這些紫府真人的態度,雖然平日裡樂善好施的,可能折損彆家的絕不消耗自家,在長奚生前是答應得好聽,可長奚一死,利益吞罷,做多做少全憑良心,素免比起玄怡已經好太多。
李曦明卻不能在此地拖了,告辭一聲,隨手破開太虛,帶著孔孤皙極速穿梭,口中問道:
“玄嶽布防如何?鹹湖的人手不必留了,通通去荒野鎮守。”
孔孤皙還算冷靜,答道:
“稟真人,我家老祖生前吩咐過布防,如今我家嫡係築基前期三位,中期一位,後期一位,連帶著九位客卿,都在荒野江岸駐守,鹹湖空無一人。”
長奚算得倒準,否則也不會對李曦明說那些話,李曦明放下些心,足足十四位築基,雖然沒有出色的人物,可也算是一家仙族舉族的中堅力量,不至於一下被打穿,遂問起玄嶽唯一一個善戰修士的安排:
“輔鉞子何在?”
孔孤皙道:
“在荒野鎮守。”
李家的主力就在東岸,往東北可以馳援荒野,往西北可以馳援浮南,而李曦治前些日子就讓李烏梢、李七雲兩位秘密歸來,如今都在東岸。
三兩句話之間,已經到了荒野地界,李曦明準備將他放下去,吩咐道:
“靜怡山紫府無暇,可他玄怡的徒子徒孫總有些人數,你家不是有人拜在玄怡門下?讓他請幾個師兄師弟過來助力!”
孔孤皙連忙點頭,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