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袂真人這一聲毫不客氣,甚至可以聽出斥責的意思,成言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滿,低眉順眼地站定。
他背劍端坐,如同訓斥晚輩:
“長霄是個詭詐的,早早看他是計毒心狠,連帶著教出你這一個也端不住!”
成言隻能稱是,淩袂冷著臉道:
“說不住你,你們這些海外來的一個個是不擇手段,鬨得沸沸揚揚,靈器拿了一件又一件,【山暝動嶽索】是司徒霍的東西,怎地落到你家手裡去了?”
成言一聽這話,搖頭答道:
“前輩,那靈器要麼是司徒霍給的,要麼是司徒家從哪一處找出來的,確實與我家無關,怎麼是我長霄給的靈器…”
“誰知道呢。”
淩袂冷笑道:
“【山暝動嶽索】又不是【雍京玄環】那般是你長霄的招牌,如若真是你給的,又有誰曉得?這東西如今如何處理?”
成言有些尷尬地抬眉看了他一眼,低聲道:
“天霍真人…如今應當去取東西了,畢竟這東西就是要給人家的。”
【山暝動嶽索】一露蹤跡就落到金羽宗手中,如若是長霄門得來的東西,這一下看上去是虧大了,淩袂卻記得清楚,道:
“長霄真是做的好買賣,司徒霍當年把【山暝動嶽索】押給了金羽宗,後來被元素所逐,失約未至,一路養傷不敢出,於是這靈器就一直留在他手中…”
“恐怕長霄是得他托付,得了好處,要交還這東西,這東西拿在手上也用不了一次,還要與司徒霍扯上關係,讓好一堆人來盤問,正好丟到司徒末手裡,既撇清了關係,又能用一用…”
淩袂真人雖然是以頑固保守的劍門之人,可他本人並不循規蹈矩,心思很靈活,這話雖然說是他的猜測,極大可能還是真實不虛,他敢說,成言卻不敢應,隻答道:
“前輩說笑了,這事情這樣複雜,我家真人在東海未歸,如今尚且不知下落,哪裡能安排的這麼多事…”
淩袂見他始終裝傻,嗤笑一聲,答道:
“我不與你多說,怕你呆得久了,轉出去被衡離打死,到時候還得算在我劍門的頭上,這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在我劍門周邊興風作浪!”
成言如蒙大赦,立刻告辭,淩袂則繼續端坐太虛之中,心中還算輕鬆:
‘李周巍給得好借口,也不算卷入其中,又讓他欠了人情,不過出來威懾一番而已…隻要定住這個成言,足以消了他人的推波助瀾之心,李曦明畢竟這樣給我麵子,這一幫是人情臉麵皆足了!’
他有些暢快地站起身,將背後的寶劍取下來,抱在手中,心中暗笑:
‘這下我倒要看看你宗裡的幾個老家夥還能不能跟我講什麼道德正統…說什麼我離經叛道、背離劍心…守著仙府避世的規矩還怎麼救下李周巍?規矩與道德衝突,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麼說!’
……
望月湖。
天色陰沉,雷霆交織,綿綿的陰雨在空中飄蕩,撒在茫茫的天空之中。
【山暝動嶽索】的淡金色光輝在天空中凝固,凶猛的離火被鎮壓下去,便見升起金色流光來,白發老人身著鏜金道袍,兩手掐訣施法。
“司徒表!”
麵前的紅裙女子幾人被靈器所困,進退不得,【山暝動嶽索】是土德、金德之物,難以有效克製,撒下紛亂的淡金色光華,時不時將幾人推開。
鏜金門占據了上風,司徒表的表情卻如同見了鬼般難看,甚至有些絕望了。
他司徒表是為數不多的元老,與主脈血脈不算很親近,修為又高,這才能在一輪又一輪的清洗之中活下來,他的腦子也不算笨,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雖然看不出背後是何等脈絡,多少也察覺出什麼。
司徒末有心將他當炮灰就算了,司徒表壽元無多,自忖用自己這條賤命換得司徒末逃生不算虧,更何況靈器在手,多少也能自欺欺人,誰知打得正激烈,東邊突然升起龐大又熟悉的金煞,直衝天際。
“喀嚓…”
袖中的玉符一碎,眼下這老頭連緊緊攥在手裡的符籙都鬆了鬆,猶豫再三,終究沒有打出去,而是收回儲物袋放好。
司徒末一死,他也沒必要在此處撐著了。
“噗。”
不遠處的李明宮吐了口血,同樣抬眉看了看遠方升起的衝天金煞,眼中複又湧出淚水,朦朧間卻發現那【山暝動嶽索】該死的光彩凝固了。
眾人的法術一同凝固在空中,連帶著滾滾離火都如雕像般停滯,【山暝動嶽索】上的山川之紋驟然黯淡,半空伸出一隻手和半支袖袍來。
這袖子上繪金焰之紋,袖口則繡金石風沙,那隻手白皙細膩,手指很長。
這手輕輕捏住【山暝動嶽索】,這上一瞬還不可一世的灰索如同一隻死蛇般在他手中跳了一下,在眾人如石雕般的目光之中消失不見。
足足過了一息,天空中的山川流淌之紋才後知後覺地褪去,司徒表身側頓時空無一物,老人如同一隻被拔了毛的雞,在空中瑟瑟發抖。
“鏘!”
李明宮眼中含淚,一手持燈,喚起【都道鈴】,另一隻手抽出腰上劍,喝道:
“你鏜金行徑,真人亦看不過眼了!”
司徒表頭皮發麻,腳底下的陰風早已經吹起,他急急忙忙將符籙重新取出,掩在手中,在撲麵而來的洶洶離火中喝道:
“走!”
天上那【重明洞玄屏】還在,沒有【山暝動嶽索】撐腰,他鏜金門法術幾乎廢了一大半,自然沒什麼好打的,這老人隻高舉符籙,喝道:
“李明宮!莫要逼我!”
李明宮連忙含淚叫停前方幾人,任由司徒表向後退去,一直退出好幾裡地,她駕著真火恨恨地看了一眼,卻微微愣住了。
不止是她愣了愣,就連白猿、李汶等人都滯在了半空,遠方的司徒表已經凝固在空中動彈不得,身上的光芒再一次停止了跳動。
那隻金石火焰衣袖的手再度從太虛中伸出,舒展五指,“嗖”一下地,把司徒表手裡那張符籙也抽走了。
‘這…’
鏜金門人麵上一個賽一個地絕望,凝固的一切卻並未化解,這位真人從太虛之中邁步而出,衣袍是金石風沙、火焰流光,卻是一位身長七尺,修眉俊眼的束發真人。
這真人把手中的符籙翻了一麵,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