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洛正在殿中坐著,他一大早帶著李周昉去李玄宣那頭“苦苦求情”,演了一出好戲,眼下終於得了時間處理族中的事情,擱置了筆思考起來。
“【鳳尾石】越北一帶實在稀缺…主要的產地都在青池境內…要寫一封信去青池問一問,大父似乎有個弟子在坊市當值,讓他來幫最好了。”
【紫艮廣穀穿山玄釘】是貴重的紫府陣基,哪怕是望月富裕,自家積蓄的礦物很多,又加上了玄嶽的靈物,餘下的開支還在一千五百枚靈石左右,
李家的靈石儲備還有六百左右,李周洛卻完全不愁靈石不足,更要緊的是鑄造這東西不是靈石夠了就可以的,而是要大量采購靈物,這個短缺,那個緊俏,有靈石也花不出去。
“家裡的靈氣價格也越炒越高…好幾個族人前來反映…寒門出身的修士更供給不起了,就指望著每年洲中分配給天才的幾份…”
這事情太常見了,整個江南用於練氣的靈氣能被捧到二三十枚靈石一份也是因為緊俏的緣故,李家的崛起讓整個望月湖有了相當強的組織采氣能力,可同時帶來的海量胎息修士不但沒有緩解小清靈氣的緊俏,甚至變相加劇了靈氣的需求…
更有意思的是,這些基礎的靈氣若是沒有功法修行,落到手中如同無用,李家崛起還帶來了個意想不到的變化,隨著修煉【江中清氣】的修士的增多,一百年前罕有人聽聞、放在市麵上不值一文的【江中清氣】漸有了價值。
掌控整個望月湖的李氏每年能產出頗多的【江中清氣】,拋開青池擷氣峰六十靈石的暴利不談,這東西的價格一度上漲到三十幾靈石,如果沒有這一道【江中清氣】,外姓練氣至少要去一半。
“北岸還有雪山,靠近大江,今後還要派人在江上長駐,【江中清氣】比望月湖還要多…最好再能尋到一個府水的采氣訣,適合湖上用。”
於是這頭思量寫起信來,半途見狄黎光來報,聽著是丁威鋥與王渠綰這兩個得力乾將來報,他心中一驚,立刻叫人迎上來了。
“見過家主!”
丁威鋥先行下拜,把王渠綰的事情說清,聽得李周洛很是奇異,那枚令牌隻送到狄黎光手裡,讓這山越人仔細檢察。
李周洛則放了筆,疑道:
“【宛陵上宗】確實是了不得的道統,至於什麼地宮…我看不是好去處,仙釋兩道在江北死了那麼多人,打得地動山搖,怎得就沒有發現了?倘若是重新顯世,當時血氣旺盛,靈機磅礴,十八釋隕落,江岸皆被粉色時怎麼不顯世?到了今天靈機逐漸平淡沉澱來顯世?”
李周洛出身到底高得多,幾乎對南北之爭的真相了解了個九成,也知道遺跡顯世的真正規律,一下就有了疑惑,他不好讓兩位築基在下麵拜著,遂從位子上起來,把兩人扶起,輕聲道:
“如今真人外出,長輩閉關,這東西恐怕有不妥。”
王渠綰是聰明人,聽到耳中又是另一個意思,答道:
“多謝家主指點,這令牌是我無意得到的戰利品,這是來上繳家中的,還請家中長輩看一看,再行定奪。”
李周洛皺眉搖頭,他自家紫府外出,一向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哪怕在地宮中有紫府靈物都吸引不了他了,遂答道:
“東西還是你的東西,你先把它收好了,靜觀其變,我上報家中長輩,有了消息就尋你過來。”
狄黎光這頭已經將令牌遞回去,王渠綰略有錯愕,還要開口,丁威鋥卻眼疾手快地替他收下,李周洛轉而道:
“江北王氏處於諸家之下,這些年一直很難做,都仙道的王禾也是你王家的領袖,可有什麼為難的舉動?”
王渠綰連忙行禮,答道:
“稟家主,王禾族叔這些年屢屢派人過來慰問,還送了不少靈物資助,不過被我弟弟回絕了,這些事情都有稟報過家中…”
李絳壟月月都有上報,李周洛當然知道這些,可是這事情重要,他難免留個心眼多問一問,當下搖頭道:
“王禾雖然資曆比你老的多,修為也高,可這天賦實在不堪,在都仙道也是個無人問津的角色,比不得你,自然是事事討好為上。”
王渠綰低低一拜,見著一旁的丁威鋥點頭,恭聲道:
“稟家主,浮南王氏忠心可鑒!”
“我曉得!密林宮如今已經恢複運轉,王氏可以派兩個子弟進去,我看渠綰這般氣度,子弟也不會太差,定然有大作為。”
兩人各有要事,很快退下去,李周洛琢磨著要給李曦治的人去信,乾脆把這事情一同提出來,他忙得腳不沾地,信一寄出去,早間的事情也醞釀的差不多了,急著要去釋放李曦晅。
李周昉早就在殿外等了,男人明顯按耐著急切,見了李周洛,急忙跟上來,李周洛沉沉點頭,答道:
“既然老大人答應了,這就去把長輩請出來罷。”
“多謝家主!”
李周昉連連點頭,隻回答道:
“也隻有家主出麵求這個情…才能讓老大人鬆口,曦晅叔公再怎麼樣都是明宮姑姑的父親,怎麼好把他關在宗祠裡呢!若是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今後家裡怎麼辦?”
李周洛兩人都是練氣修士,這點距離一陣就到了,把腰間的法器解下來,遞到身邊青杜修士手中,脫了鞋進殿,這才見到白胖的李曦晅一身單衣,正在桌案旁讀書。
見了兩人進來,李曦晅迎了迎家主李周洛,立刻又坐下。
“恭喜叔公了!家主苦苦向老大人哀求,總算是把大人放出來…”
“噢…”
李周昉滿麵喜色請他出去,這老人也顯得有氣無力,興意闌珊。
李玄宣與李周洛這一場戲能迷惑得了九成人,卻還是騙不過李曦晅、李承晊這樣的族老,李曦晅一下就聽出來老少是一唱一和,自己這個親孫子是真成外人了,隻蕭瑟地坐在案邊。
老人不識相,李周昉也隻能乾著急,兩方這樣強著,他這個大哥手心手背都是肉,為難至極,李周洛笑道:
“大哥暫且等一等,我與叔公單獨聊兩句。”
李周昉立刻退出去,李曦晅有氣無力地倚靠在案上,卻見眼前的青年人親手為他沏了茶,低聲道:
“叔公院中的子侄十九,孫輩逾百,淵完一脈在洲中就這一個宅子,老叔公在這百人之中折騰,眼下也過得辛苦,老大人都看在眼裡…”
提起這個,李曦晅一下精神起來,沉沉搖頭:
“你們坐殿中的也知道苦楚麼…我這些孩子沒有靈竅,一分家出去就是小宗,前腳仙裔公子,後腳收拾行囊就要到岸邊去作苦營生,我要是這麼分了,他們恨不恨我?恨不恨族裡?”
他低歎道:
“老夫是不敢分的…不分就是一百多人擠在一個宅子裡,親戚這東西,遠在天邊無用,近到眼前無情,隻有不遠不近、若有若無才舒服,眼下東邊一摩擦,西邊一鬥嘴,傷不傷感情?老夫能如何呢?我這老身子沒兩年就要去了,我一死下麵的肯定要分家,幾個嫡係舒服了,分出去的人就要開始恨,這是不是敗亡之兆?”
“眼下困在院子裡讓他們互相怨一怨,也總好過分下去齊心協力怨洲中,老夫能理解你們,你們卻不能理解老夫,興許是仙凡之彆罷…”
李周洛默然,李曦晅所說的情況他略有耳聞,當下給老人倒了杯茶,隻答道:
“洲中的蔭蔽已經定下,好些個名額,青杜、玉庭一同考察,由我裁定。”
李曦晅那雙眼睛一下睜開了,瞪得滾圓,他的態度驟然變化,背也挺直了,急切地道:
“家主的意思是…”
李周洛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