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幽鄉郡上霍縣。
寒冬已至,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幽鄉郡曾經在【秦玲寺】治下,一度寺院倒塌,無人治理,後來一位大法師從南方證道回來,做了憐湣,這才重新把【秦玲寺】立起來。
這位【了空】憐湣行為殊異,認為若不修讀經典,有意受難並不能很好地給來世積福,上霍縣的百姓便不常勞累過度、自殘死去,而是讀經書念名號,故而冬日也不必出去沐風咽雪以證虔誠,少了一道禮節。
當然,上霍縣近年榮登極樂的人也少了,百姓不敢對釋修有怨,隻能自以為不夠虔誠,偶爾夾斷了手指摔斷了腿,便興喜若狂,以為受苦受累,必能積福。
就在這一片安寧的地界之中,天空中升起一道道彩光,竟然有十餘位法師駕風而來,左右還摻雜著不少修士,為首者厲聲吩咐:
“他就是逃到此處,速速尋覓,休要讓他走了!”
一陣一陣彩光立刻散來,這一群法師修士駕風下去,各處尋覓,明明穿著各有不同,明顯不是一個道統的,此刻卻放下成見一同圍堵起來。
過了半晌,竟然升起一片金色,轟然作響,傳來一聲刺耳的咆哮:
“果然在這處!”
霎時間滿天彩光一同升起,一一彙聚而來,原本空無一物的雪地之中竟然浮現出一座波光粼粼的大陣來,一位身著江北服飾的長須男子正立在陣中,手持陣盤。
此刻他麵色難看,有些手足無措,立在陣中:
“怎麼會這樣快…林哥兒才開始閉關…”
可一眾法師見了這情景,哪裡會放過?立刻將大陣團團圍住,為首者恨聲道:
“好…好…你這魔頭,一路過來,破山伐廟,毀了我等的傳承與寺院,果真是報應不爽,讓我等將你們堵在此處!”
“我等雖然不是什麼大門大派,卻也容不得你這樣欺辱,諸位同道,一同出手!”
霎時間金光閃閃,白氣縱橫,各式各樣的法器一同打在大陣之上,發出響亮的轟鳴之聲,大陣之中的男子更是立足不穩,手忙腳亂的輸入法力,可單憑他一人,法力微薄,又怎麼能夠抵抗這十幾人聯手?
“韓禮提過,此陣雖然厲害,卻是勝在隱蔽,可以隨時放下,不會因為各式各樣的地形而無法施展…可絕不是擅長防守的大陣…”
這男子頓覺絕望,他本是江北王氏出身,名叫王常嚴,父母早年往北方曆練,消失不見。
隨著他一年年長大,顯露出天賦來,也逐漸成為當地的王家天才,一直到林楓橫掃江北,這才隨著王家投入林楓麾下。
聽聞林楓有北去之意,他大喜過望,畢竟本就有去尋找父母的意思,隻是勢單力薄,遲遲不得成行,如今乘機跟著林楓向北,鞍前馬後。
可一路上卻如同撞了鬼一般,總是能遇到各式各樣的魔修和修士,最後通通被林楓打殺了,殺到此地,眼看敵人越來越多,林楓便決定突破紫府,之後也方便行走。
“可來得也太多太快了!”
這才過一刻鐘,手中的陣盤開始忽明忽暗起來,一片片細密的碎裂紋路浮現,灼熱燙手。
“嘭!”
這一枚珍貴的陣盤終於不堪重負,登時炸為滿天碎片,這波光粼粼的大陣也隨之褪去,一片敵人浮現在身前,為首的和尚滿麵憤怒,定睛看清陣內的情況,怒道:
“隻有你這個孽畜,那魔頭何在!”
王常嚴知道林楓就在自己腳底的洞府閉關,不肯多說,這和尚一時也沒有出手,更有戚色,聲淚俱下地道:
“自從摩訶身隕,諸脈散落,我寺小小分支,更不欲與他人爭了,一日日留在山林裡隻為傳承道統而已,哪成想你們這一個兩個混蛋殺進來,無故殺了人,滅了寺,又是什麼道理!”
另一旁的一眾更是咬牙切齒,一修士向前,厲聲道:
“不必與他多說,速速逼問那魔徒蹤跡!”
於是邁步向前,三兩招把法力耗儘的王常嚴擒起來,正要動手,天上的大雪卻驟停,腳底下的積雪驟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泛紅的火焰。
“誰敢!”
腳底洞府之中驟然傳來一片紅焰,滾滾而來,在眾人之間升騰,一眾釋修與修士經不住神通,通通跪倒在地,膝蓋崩裂,肝膽俱裂。
紅白色甲衣的男子禦火而出,仰天長嘯,天空中的白雪被他衝得一乾二淨,隻留下他傲然挺立的身影:
“一群螻蟻,也敢來擋我的道!”
他兩指一並,噴出一股火焰來,頃刻之間將底下的修士燒了個乾乾淨淨,叫苦叫屈的和尚也好,半路被殺了兒子的修士也罷,一瞬間連灰都不剩,連帶著整片覆蓋著白雪的沃土都被焚乾了水氣,化土為沙,化為一片荒漠。
“林哥兒!”
王常嚴喜極而泣,卻見天上烏雲密布,一道龐大的金身漸漸浮現,半身藏在濃厚的華光裡,兩足踩在雲端,踏著堆積成山的魔頭,身後千手,皆持長棍,頭頂的玉冠熠熠生輝,裡頭有一顆滿麵怒色的人頭。
這張臉龐麵色如玉,微微張嘴,舌頭上還有一張麵孔,粉嫩嬌豔,兩眼暴突,皆是血絲,張嘴喝道:
“魔徒!竟敢在此處大開殺戒!”
“我乃忿怒道摩訶,從漫天花雨之中而來,特來降服你這魔物!”
王常嚴差點被嚇得暈厥過去:
‘這是什麼摩訶!生得這樣可怕,頭上生頭,怕是魔頭也不過如此吧!’
這壯闊的場麵叫林楓也皺眉,仔細看了兩眼,實在克製不住心中厭惡,心中突突地升起憤怒來,仿佛很久以前就見過這東西,橫生厭惡,答道:
“摩你娘頭的訶。”
他當即伸手,取出一枚紅光閃閃的長刀來,持在手裡,直指天上的龐大巨物,腳底紅火滾滾,立刻升空而起。
“火來!”
不愧是大人物,這一取就取出一枚靈寶來,嚇得天上的摩訶差點原形畢露,掉頭就跑,可畢竟接了這樣的差事,隻能硬著頭皮取出寶器來,喝道:
“魔頭還敢放肆!”
這一柄花花綠綠的寶器在火焰洶洶的『灴火』靈寶之下僅僅撐了一息,靠著更加濃厚的法力修為勉強支持,隨著林楓嘴角微微上翹,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旋即轟然炸裂。
“好魔徒!”
這摩訶顧不得心疼,駕風而起,極速化光逃去,在天邊極速飛馳,林楓看出他的色厲內荏,哈哈一笑,極速駕風而起,往北而去,隻在空中留下一片火焰和一段話語:
“常嚴請先等一等,我去一去就回!”
這火焰輕飄飄下落,將王常嚴籠罩在內,顯然是將他保護起來了,王常嚴滿臉慶幸地盤膝而坐,感慨萬千。
“真是厲害…這樣可怕的摩訶,竟然能追著對方打……”
他坐了一陣,內心漸漸安定,天上的風雪也開始重新落下,卻看著風雪之中有一黑點蠕動,過了一陣,才發覺一老頭拄著拐杖慢慢走來。
他起初還替老人擔憂,湊近了一看,竟然是個頭上燙了戒疤的和尚,頓時心生厭惡,卻沒想那根拐杖定定的立在雪裡,這老和尚雙手合十,歎道:
“道友是來尋親的罷!”
王常嚴隻當他是用神通算出來的,警惕萬分,閉口不談,卻聽著老和尚道:
“師兄師姐當年從南方過來,一朝頓悟,在法界都很有名聲,如今你也是受了緣法感召,千裡迢迢過來,正借了大人這道風,真是太好不過了。”
“道友…是時候回釋土了。”
王常嚴警惕地看著他,卻見老和尚微微一笑:
“在下【大慕法界】住持,按著緣法指引,前來接應道友。”
此間風雪驟停,華光乍現。
上霍縣的風雪忽停忽現,林楓卻已經駕風飛出去很遠,跨過了一個個在風雪中覆蓋的郡城,這時候還有一位位和尚抬頭來看,很快地勢越來越高,也不見什麼和尚了,反而是仙氣飄飄,白霧繚繞。
林楓追了一陣,立刻從袖中取出一小壺來,鼓風一吹,一股泛紅的火焰跳出,迎風便長,燒得周圍白雪消彌,大地龜裂。
這摩訶被他砸了一樣上好的寶器,不敢用法軀來迎接,隻能丟出幾樣頗為尋常的寶器,誰知這火焰非同尋常,在空中一卷,立刻將這些光芒閃閃的寶器燒成了鐵水金水,仿佛火上澆油,向他背後撲去。
摩訶正要穿梭太虛,卻發覺眉心發寒,那把靈寶之刀已經跟在了太虛,就等著他穿梭而入,便從頭頂落下,砸他個措手不及。
“該死……”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隻能運起法力,一股股金光從眉心之中湧出,用來抵擋身後熊熊的烈焰。
『灴火』一道與眾不同,輕輕滴落在他的法力之上,立刻膨脹起來,叫他渾身上下的法力都一陣虛弱,如同置身於重重業火之中,法軀片片開裂,動彈不得。
這層法力如同薄紙般被穿破,這下以堅固聞名的摩訶法軀遇火,如同蠟油般被痛痛快快地燒出一個大洞來,華光閃動,痛嚎不已。
‘說什麼築基、紫府,已經不如先前可怕…這是什麼屁話,哪有一紫府就掏出兩樣靈寶追著彆人打的道理!’
無論受了什麼樣的傷勢,這摩訶好歹是遁光不曾停,終於得了幾分喘息的時間。
可才過了這一陣,林楓越飛越近,灼灼的火焰幾乎要貼在摩訶背後,此處的靈機越來越濃鬱,對方也不再在太虛中來回穿梭,而是消耗著巨量的法力在現世之中前行,勉強保持著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