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頗為恭敬的說道:“臣謹遵聖誨。”
“臣告退。”
馮保起身彎著腰,緩緩的退出到了門口,才轉身離去,這故事肯定是張宏說給陛下聽的,不過陛下講的很有道理,大明宮禁一塌糊塗,大臣們儼然把宮裡當成了他們另外一個鬥法之地,宮裡才有了那麼多的妖魔鬼怪的事兒發生。
馮保帶著幾支鉛筆,向著全楚會館而去,這是陛下的新文具,書寫極其方便。
宮內來了黃衣使者,全楚會館上下不敢怠慢,張居正親自到大門處迎接了馮保,他見禮說道:“馮大璫。”
“陛下口諭:此物甚好,送於元輔先生使用。欽此。”馮保並未進門,將禦賜之物,交給了張居正。
張居正何等聰慧之人,尚有奇思妙想,沒過多久就忘的情境出現。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平日靈光一閃的念頭,用此物記錄最是方便,用毛筆蘸著墨寫,還要研墨,還要靜氣凝神,他隻當這是宮裡的宦官們,費儘心思討好小皇帝讀書寫字所設計製作。
“刺王殺駕案,太後怎麼說?”張居正一抖袖子,幾張鹽引便落在了手中,他將鹽引頗為隨意的遞給了馮保。
大明寶鈔廢紙一堆,但是大明的鹽引卻極為堅挺,一張小鹽引一百二十斤,大約價值一兩五錢銀,一張大鹽引四百斤,價值五兩銀子,張居正這一遝大鹽引,少說有二十多張,價值超過百兩。
春秋季節的碳敬、冰敬不過千兩銀子,戚繼光作為張居正門下,一年也就送兩次孝敬,不過兩千兩。
這百兩銀出手已經極為闊綽了。
馮保卻沒有如同以往那般收受鹽引,反而推開了鹽引說道:“太後之意,則是希望江陵公不要學了那高拱自誤,太後最是希冀陛下能夠承繼祖宗基業,這才是頭等大事,但若是有下次,太後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宮裡要落鎖了,咱家就不就久留了,告辭。”
張居正站在倒春寒的寒風裡有些淩亂。
這太陽到底是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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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裡的大璫居然不收賄了,這宮裡的大璫,居然開始守宮規了?著實是稀奇的很。
楊博再次找上了門來。
張居正提到了解刳院,他沒說是小皇帝要設立這等人神共棄異代共伐的解刳院,因為上奏疏的是他,牽頭的是他,具體經辦的人也是他,交換利益獲利的是他,這麼陰損的主意,張居正就是說小皇帝要設,楊博也要信才是。
張居正清楚的知道晉黨會妥協,因為全麵衝突,張居正不會贏,大明更不會贏,但晉黨一定會輸。
把人送到解刳院裡千刀萬剮,算是給皇宮裡的人出口氣,至於朝中風力,晉黨的黨魁和首輔已經達成了交易,那自然可以壓的下去。
至此,王大臣案的利益交換徹底完成。
小皇帝得了一間解刳院,幾個屬於自己的宦官和宮婢,完成了對三丈之內的梳理;
張居正得到了吏部尚書、考成法的推進和楊博的致仕;
而晉黨再次用此案彰顯了政治小集體在朝中的影響力,在首輔高拱倒台之後,岌岌可危人心惶惶的局麵暫時穩定了下來。
楊博在離開之前,看著張居正麵色複雜的說道:“白圭啊,我老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我一句勸,我知道你誌向高潔,甚至心裡有些瞧不起我,可是現在我還能致仕,全身而退,你呢?”
“你這考成法把天下的官僚都得罪光了,你好好想想,我致仕前,都不算晚。”
“送太宰。”張居正隻是送客。
“這件事總算是落幕了。”葛守禮還是跟小孩坐一桌,在戲樓聽戲,直到楊博和張居正談完,葛守禮才跟著楊博走出全楚會館時,心有戚戚的說著話。
若真的繼續追查,真的把罪名給高拱扣實了,晉黨上下都要倒黴。
楊博看著葛守禮搖頭說道:“隻是告一段落,不是落幕。”
王大臣案真的落幕了嗎?小皇帝年紀尚幼,皇威不彰,等到小皇帝年紀稍長,真的不會舊事重提,繼續追查嗎?
皇帝才是事主!
楊博聽聞了戶部右侍郎王希烈說起過小皇帝的課業,經過了如此大事,小皇帝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展書官、侍讀、侍講們會在經筵之後才會退場。
這些文書官,會全程跟隨張居正講筵,小皇帝的一些見解頗為獨特,絕非宦官能夠教授的。
楊博依舊看不起馮保,直到今天聽說馮保不再收賄,而且遵守了宮規,才對馮保略有幾分刮目相看,不過也就幾分罷了。
小皇帝展現出天賦而言,不再懶散的小皇帝,長大之後,絕對是個眥睚必報的主上。
因為張居正信奉的就是以牙壞牙,以眼還眼,這樣的老師教出的徒弟,怎麼可能是個息事寧人的主上?
楊博對晉黨日後的局勢極為擔憂,葛守禮居然以為這件事已經完全結束?
次日下午,用過午膳的朱翊鈞並沒有馬上前往武功房校場,而是向著承天門而去,他要去觀刑。
“朕讓大伴打的刀具可曾打好了?”朱翊鈞站在承天門前,詢問著身邊的馮保。
馮保趕忙回答道:“打好了。”
朱翊鈞走出了承天門,向著東郊米巷而去,那邊是太醫院的南門,現在是解刳院的大門,陳實功的醫囑是管住嘴,邁開腿,所以轎攆依舊在身後跟著,朱翊鈞選擇步行。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殺人需用利刃。”
刀不快,殺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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