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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博聽聞陛下詢問自己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便滿是笑容,認真的思考了片刻才說道:“知道了道理是行動的開始,而行動能讓道理更加清楚。”
“知道的道理真切能落到實處,就是行;行動能察覺到、知道更多的道理,就是知道道理的過程,就是知。”
“知與行,本就是一回事兒。”
“此所謂: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之真切篤實處,既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知行合一。出自新建侯王文成公。”
王文成公,是王守仁,就是那個平定了思田諸瑤叛亂、剿滅南贛盜賊、平定寧王之亂、龍場悟道,創立“陽明心學”的新建侯王陽明,諡號文成,所以說是王文成公。
楊博講的便是知行合一,講的是知與行的關係。
朱翊鈞又問道:“何為知?”
楊博想了想回答道:“知,知道的知,去了解、去理解、去總結、去思考,是行動。知,認知的知,聖賢書、心中文、仁心德、萬物理,是道理。”
“知,是內在的認知,是內在的知識,是道德的本質,是人對萬物無窮之理的理解,是靈性。”
楊博對知字解釋的很是清楚明白,知,既是知道的知,也是認知的知。
朱翊鈞看向楊博的神情變得複雜了起來,毫無疑問,楊博的學問沒有任何的問題,解釋的極為通透,他想了想說道:“朕讀書少,《論語·述而》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就是說夫子教書有四項內容:知識、品行、忠誠、信實。”
“元輔先生說,文,是六藝之文;行是體道於身,身體力行;”
“忠是儘己之心,就是忠於本心,或者忠於自己的靈性和內心去行動、去做事,這是忠。”
“信:待人真誠,對萬物要真正的去了解,而不是道聽途說,更不是偏聽偏信,為信實。”
“不知楊太宰以為元輔先生對這句注解,是否有錯漏之處?”
忠,在張居正解讀為:對君主的忠誠,對國家的忠誠,對自己的忠誠,對自己認知、對自己的靈性的忠誠。
“元輔先生說得對。”楊博此言極為認真,張居正的學問是沒有問題的,大家的認知是相同的,楊博看過小皇帝和張居正的奏對,逐字逐句,對這段極為熟悉。
陛下真的在認真學習,此句信手捏來,沒有任何錯誤之處。
小皇帝雖然有些不務正業,但是這讀書之事,還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朱翊鈞接著問道:“楊太宰,元輔先生說:學習一事,隻聽人說,不過是口耳相傳的虛妄,並非腳踏實地的真實。可是所作所為,不忠於自己的內心,也不去了解事情的真實,那麼所知道的、所踐行的都是虛偽二字,絕對不會有所成就和收獲。”
“謂曰:學者,不過口耳之虛,而非踐履之實;行者,發乎己者有不忠,所知所行皆虛偽;而卒無所得矣。”
“楊太宰,元輔先生講的對不對?”
楊博已經聽明白了小皇帝在問什麼,頗為悵然的說道:“元輔先生講得對。”
朱翊鈞繼續說道:“元輔先生講筵,最後朕以為,要多讀書,多明白道理,要去做事要去腳踏實地的實踐,並且忠於本心做事,從虛妄中找到真實,才是學習。”
“謂曰:勤文篤行,忠心務實,知行並儘,表裡如一。”
“陛下英明!臣羞愧。”楊博再俯首,身形略微晃動了下,葛守禮趕忙上前,扶住了楊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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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太宰,沒事吧。”葛守禮麵露擔心的問道。
楊博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沒事,老毛病犯了。”
楊博不清楚小皇帝這番話,是在罵他,還是隻是在有惑在詢問。
彆人聽不出來,但是楊博卻聽出來了,皇帝看似在請教,但字字句句都像是在罵他。
罵他明明知道所有的道理,但是就是不忠於自己的內心做事;
明明知道王崇古提舉將才名錄有問題,卻仍然坐視不理;
明明知道黨爭消耗大明國力,卻仍然坐看言官彈劾譚綸;
明明德,清楚明白的知道的德,內心的道理,但是行為卻是:發乎己者有不忠。
皇帝的話,似乎在罵楊博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都讀到了哪裡去!哪怕對皇帝不在意,對國家之事冷漠,那自己活了一輩子的那些知行合一的道理,去了哪裡?
對皇帝不忠,對國家不忠,難道也要對自己的內心不忠嗎!
皇帝的話,似乎在罵他,一輩子臨到老了,活成了這個模樣,臨終之時,真的能瞑目嗎!
葛守禮按著景嵩奏疏彈劾譚綸之時,明明楊博隻要咳嗽一聲,從中折中一二,給葛守禮遞個台階,葛守禮就不會那麼難下台,那麼的難堪!
葛守禮笨,是因為葛守禮信任楊博,可是楊博是如何應對這份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