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高拱,提拔了一大堆的晉人,而晉人通過同鄉、姻親、座師、舉薦等等方式,間接或者直接的控製了朝堂內外,甚至威脅到了陛下;
那明日呢?張居正會不會是下一個高拱呢?
要知道,張居正可比高拱膽大妄為多了!
張居正居然敢獨占講筵,隔絕內外,還敢在文華殿考成皇帝,這是什麼?現在張居正都敢考成皇帝,以後還了得?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李樂直接被問的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晉黨變成了族黨,那張黨有沒有可能變成族黨呢?
張四維端起了茶,笑著說道:“喝茶,李事中是個聰慧之人,可不能說,張元輔誌向高潔,忠君體國,我是願意信的,可是他那個位置,很多時候,身不由己,李事中,仔細想一想就明白了。”
王崇古看向了張四維,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這個外甥極其擅辯,這一下子就把李樂給繞進去了,李樂不是廷臣,哪裡知道這族黨和朋黨之間的差彆呢?
見李樂變得猶豫了起來,張四維拍了拍手,音樂聲漸起,兩隊麵色如玉的胡姬,隨著音樂的節拍曼舞蹁躚的走了出來,盈盈一握的腰身袒露著,點綴著點點金色飾品,不停的晃動著,赤足之上的鈴鐺隨著舞步,不停的響動,一陣陣的香氣撲鼻而來。
音樂聲漸漸急促,而胡姬的舞姿越發大膽了起來。
李樂略顯有些呆滯,他一直在讀書,考取了功名之後,也一直沒有接觸過這等煙花世界,這便有些呆愣,而張四維略帶蠱惑的聲音,在李樂耳邊響起:“你之前考中秀才,見縣官就可以不跪了;中舉之後,那些你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都跑來巴結你,好多人想把田掛靠在伱的名下,好省下槁稅。”
“就連縣裡的青天大老爺,都給你遞了請帖,因為中了舉,你就是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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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中了進士呢?你可是大明堂堂進士,難道還要那麼一窮二白的過下去?你是咱大明的進士,你掌握了權力,等於有了一切,你明白嗎?”
“啊?”李樂看著張四維滿是疑惑的問道。
張四維笑著說道:“不明白嗎?你現在隻需要一句話,這些胡姬裡你任選一個、兩個,她們所有,你都可以帶走,若是帶走多有不便,全晉會館有客房,她們以後,就是你的人了,你明白你的地位了嗎?”
張四維將手緩緩抬起,一直抬到抬不動的時候,才說道:“你站的這麼高這麼高,還過得這麼清貧甚至寒酸,你的老母親在老家的宅院不過一分地,無樓台水榭,你出息了,你是進士了,可是誰知道呢?衣錦不還鄉,你就這麼甘心嗎?”
“你站的這麼高!就該擁有更多!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彆人有軟轎,你也應該有;彆人有仆人,你也應該有;彆人有豪奢祖宅,你也應該有;彆人有美姬,你也應該有;”
“不是嗎?”
“否則你為了考進士,為了當官,吃了那麼多的苦,都白吃了嗎?”
“好好想想。”張四維站了起來,拍了拍李樂的肩膀,和王崇古離開了戲樓,將舞台留給了李樂。
“他會答應嗎?”王崇古走出了戲樓還有些擔憂,這李樂持節守正,是個有名的正人君子,能不能說服李樂,涉及到了巡檢邊方、閱視鼎建的大事,這要是宣府、大同的事兒掀開了蓋子,所有人,都要跟著倒黴。
張四維卻笑嗬嗬的說道:“他是個君子啊,但是他是個窮鬼。”
“豪奢他沒見過,所以才能持節守正,現如今,這豪奢他看見了,就跟貓爪子在心裡撓一樣癢癢,唾手可得,近在咫尺,他甚至不需要伸手,就可以得到,舅舅說,他會怎麼選?”
“他若是能守住了本心,我真心佩服他是條漢子。”
王崇古聽聞,回頭看了一眼戲樓搖頭說道:“你呀,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儘不如君。”
“謝舅舅誇獎。”張四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出身商人世家,逐利就是他的天性,有利可圖他就會做,而顯然用幾個胡姬、用些銀錢,能度過這一關,不毀根基才是。
張四維頗為確切的說道:“人活著就有私欲,隻要有私欲,就有缺點,隻要有缺點,就有破綻,就可以被對付,比如這李樂,他就是窮,沒過什麼好日子,紙醉金迷亂人心,他守不住。”
“那張居正的缺點呢?”王崇古眉頭緊蹙的說道。
“張居正的缺點…”張四維罕見的沉默了下來,再無侃侃而談的眉飛色舞,張居正這個人乍看之下,渾身都是破綻,渾身都是缺點。
張居正結黨,但是他的黨羽絕大多數都是同道而行;張居正貪腐,但是他貪腐那點兒,跟嚴嵩、徐階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張居正生活奢靡,可一想到這是大明首輔日常起居,又有幾分合理;
隻有找到張居正真正的缺點,才能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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