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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四維其實想要獻書,但是他見不到皇帝,他隻是一名朝臣,不是一名廷臣,沒有宣見的時候,他不能跑到文華殿去求見,想見皇帝得走流程。
當他拿著《算學寶鑒》找葛守禮的時候,葛守禮手裡就有這本五十五卷的算學巨著;他拿著寶鑒去找萬士和的時候,萬士和要作為禮部尚書,拿著禮部出品的《泰西算學》去邀功;當張四維想找張居正的時候,張居正的全楚會館在裝潢。
所以,這份天大的功勞,就跟張四維沒有任何的關係可言了。
小皇帝覺得張四維沒有恭敬之心。
陳璘帶著七艘水翼帆船向著呂宋而去,他用了三個時辰,從鬆江府市舶司出發趕到了寧波雙嶼,就是朱紈、盧鏜攻破倭寇,朱紈被逼自殺的那個民間私榷,再從這個私榷出發,用了二十個時辰,趕到了福建福州府漳州月港市舶司,在這裡陳璘在都餉館和海防同知羅拱辰進行了溝通和交流。
不是所有的水翼帆船都適合遠航,有兩艘水翼帆船因為實在是不適合在海浪中航行,要前往廣州府進行沿海航測,而陳璘從月港出發前往了澎湖巡檢司,三個時辰後,陳璘抵達了澎湖巡檢司。
嘉靖四十二年,為了防倭重新設立澎湖巡檢司,共計有1153名力役前往結寨,嘉靖四十五年,澎湖巡檢司再次被裁撤。
萬曆三年五月,福建巡撫龐尚鵬上奏曰:惟彭湖去泉州程僅一日,綿亙延袤,恐為倭據。議以南路遊擊,汛期往守,以備海寇。
俞大猷請求設立十個巡檢司,巡檢大明海岸,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根據應天、鬆江、浙江、福建、兩廣巡撫的奏疏,和俞大猷多年平倭的征戰,仔細籌劃所得。
澎湖巡檢司的營寨雖然破舊,但是仍然能用。
萬曆三年六月十七日,陳璘再次從澎湖巡檢司出發,用兩個半時辰,趕到了萬年州(台灣高雄)興隆碼頭,這裡是一個天然良港,寥無人煙,這裡密林密布,陳璘敏銳的察覺到,大明造船的木材,日後可以從這裡獲得。
陳璘補充了淡水之後,一路南下,用了十八個時辰,趕到了密雁縣密雁港口,就是殷正茂、鄧子龍、梁守愚、林阿鳳第一次從廣州到達呂宋進攻的地方。
稍微休整一日,陳璘再次南下,向著馬尼拉而去,這一次用了十個時辰,趕到了馬尼拉,在馬尼拉港下船登岸。
這一輪的顛簸,弄的陳璘嘴唇發白,就像是從水裡爬出來的水鬼一樣,他這一趟奔波的時間太長了,從鬆江到天津,又從天津回到了鬆江,再從鬆江府南下到了馬尼拉,如此劇烈的奔波,讓陳璘一上岸,隻覺得陣陣的頭暈目眩,好像大地在顛簸一樣。
陳璘休息了兩天,恢複了氣色,才見到了呂宋總督殷正茂,呂宋總兵張元勳,呂宋副總兵梁守愚、參將鄧子龍,守備林阿鳳,也見到了一艘已經開始下海的三桅夾板巨艦,擁有24對(48個)船槳,槳手144名的三桅夾板巨艦。
它的確不夠好用,殷正茂發現高估了它,欺負欺負土著還行,欺負眼下的大明是做不到的。
“見過殷總督。”陳璘以軍禮見禮,殷正茂總覽呂宋軍、政、財、文大權,叫一聲呂宋國王也不過分,但是殷正茂對做國王並不是很感興趣,即便是不講道德層麵,呂宋目前失去了大明朝廷的支持,他和呂宋遺王下場不會有什麼區彆,到時候呂宋還是西班牙的總督區。
陳璘見禮之後,清了清嗓子說道:“有聖旨,殷正茂、張元勳等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部堂在極南,積寇蕩平,黎庶安堵,此不世之功也。然近來人心不古,好生異議,以其媢嫉之心,而持其庸眾之見,惟欲偏徇己私,不顧國家便否。即如昨年呂宋之捷,舉朝駭懼,以為不可納,恐傷遠人之心,商貿不通,呶呶者猶有事後之議,言善戰者服上刑。
“朕知部堂等眾辛苦。”
“治亂國,用重典。廣固亂國也,其勢非用兵威以震蕩之,奸宄不畏,良民無依。”
“錄蕩寇平倭之功,茲特進部堂後軍軍都督府右都督,呂宋總督,論呂宋平海寇功,封泗水伯,歲祿八百石,茲特進張元勳龍虎將軍,呂宋總兵,論呂宋平海寇功,封鷹揚伯,歲祿八百石,梁守愚、鄧子龍等各加官三級。”
“縷縷之忠,惟天可鑒!”
“累朝成憲,布德施惠,詔告天下,鹹使聞知。”
“欽此。”
“臣等叩謝皇恩。”殷正茂等人聽完了聖旨都是愣了半天才謝恩,皇帝封了兩個伯爵,都是流爵,一個殷正茂、一個張元勳,其他皆有加官。
張元勳接過了印綬等物,沉默了許久,才愣愣的問道:“部堂,你真的不是流落民間的皇親國戚嗎?”
“應該不是吧。”殷正茂也是看著聖旨,不敢置信,他自己都不確信自己到底是不是皇親國戚。
鄧子龍也是愣愣的問道:“不是嗎?”
“不是吧。”殷正茂反複回憶了一遍自己小時候,自己讀書不好,親爹拿起胳膊粗的攔門棍,差點把他打殘廢的記憶,確信自己的確是親生的,而不是流落民間的皇親國戚。
對於大明武夫而言,能得到朝廷一句誇獎就不錯了,若是能得幾分恩賞,那就謝天謝地了,哪裡敢奢求封爵這種事,殷正茂雖然是個文進士,但他整天乾的事兒,和文官基本沒什麼關係。
在呂宋的諸官,寧願相信殷正茂是皇親國戚,也不相信朝廷居然開始封爵,文武一視同仁,有功,朝廷真的賞!
“陛下、元輔有信箋兩封。”陳璘又拿出了兩封書信遞給了殷正茂。
朝堂之上,仍然不乏一群賤儒在喋喋不休不停的上奏,胡說八道,嫉妒殷正茂的功勳,用自己的嫉妒心,用那些平庸的見解,隻想滿足自己的私利,根本不管國朝是否需要。
朱翊鈞對此的批複極為統一:不服就憋著,有本事就跑去呂宋把殷正茂一眾都給滅了。
陳璘和殷正茂就呂宋都餉館、市舶司、巡檢司、港口泊位、船隻營建等問題進入了深入的交流,傳達了俞帥關於大明海防的若乾想法,殷正茂對此事進行了補充,雙方在熱絡的氛圍下,結束了這一次的會麵。
殷正茂頗為肯定的說道:“永樂年間,大明在呂宋設立了總督,在呂宋建立了大明街,總督呂宋二十多年,而後許柴佬後人未曾再上奏請封,朝廷不再南下西洋,呂宋從大明總督區,重新變成了朝貢國。”
“一直到嘉靖末年,東南倭寇動蕩,呂宋因牛皮失國,朝廷聞訊,下旨令紅毛番退出呂宋,還政給呂宋遺王。”
“紅毛番無道,肆意屠殺淩辱漢民、番夷,呂宋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王師吊民伐罪,乃廣固亂國也、”
“呂宋遺王滿門被殺,無後人承繼,故此以總督教化呂宋萬民。”
這是大明對呂宋的法理。
紅毛番說破天去,他們也是殘暴的統治者和殖民者,大明乃是王師複故土,若不是呂宋遺王後人都被紅毛番給殺了,朝廷也樂意繼續冊封遺王後人,這不是沒有後人了嗎?
這就是讀書人的嘴臉,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明明是大家為了爭奪呂宋這個關鍵位置進行的攻伐,這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變成了王師吊民伐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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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宋國王世係,也變化了幾次,從最開始的漢人總督,到後來的大食人,這個問題其實很複雜,但大抵來說,統治呂宋的蘇祿蘇丹國,三個國王一直朝貢大明,尤其是速錄蘇丹國的東王,長埋大明山東德州,所以大明和呂宋的聯係極為緊密。
眼下呂宋被紅毛番給滅了,大明總得做些什麼,什麼都不做,海外番夷必然輕視中國,入寇海疆。
陳璘頗為感慨的說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蠻夷畏威而不懷德,皆狼麵獸心之輩,虜性惟論強弱,讎隙一構,報複不已!部堂還是小心為上。”
殷正茂笑著說道:“戰場打不贏,他們自然不肯聽我講道理,戰場打的贏,他們不聽也得接受不是?”
陳璘聽聞之後,知道殷正茂並沒有因為一時得勝而驕傲自大,輕視賊人,便側著身子說道:“白銀入明,朝廷明公關切之,元輔叫我至全楚會館問我,今年呂宋船隻是否能夠如期到港,抽分海稅為一,一條編法為二,朝廷調節萬方為三,茲事體大,故此詢問一二。”
大明邊方現在發實物軍餉,朝廷以白銀送邊方,算是納鹽、納銀開中法的結合,朝廷沒有白銀,就無法調節大明萬物流轉,大明白銀流入數量減少必然造成抗稅情緒增加,的確是茲事體大,新政的關鍵所在。
殷正茂看向了東方說道:“他們已經來了,眼下已經趕到了宿務島,而他們的先鋒已經抵達長灘島附近,我部正在打算遣使溝通,要戰要和,悉聽尊便。”
陳璘疑惑的問道:“誰要前往?”
“鄧子龍和他的姘頭紅毛番羅莉安。”殷正茂說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麵色一臉的複雜,還不如把這個叫羅莉安的紅毛番一刀砍了算了,好好的參將鄧子龍,變得更加無拘無束了起來。
陳璘有些好奇的問道:“是什麼讓部堂如此的為難?”
“沒什麼。”殷正茂搖了搖頭。
如果把公私分開去看,從私的角度去看,鄧子龍和羅莉安的廝混,頂多算是有傷風化,從公的角度去看,羅莉安對大明翻譯泰西諸多書籍、比如算學、泰西船法等等大有益處,尤其是督造三桅夾板巨艦這件事上,羅莉安提供了巨大的幫助。
所以,有傷風化罷了,就讓他們兩個人狼狽為奸便是。
鄧子龍向陳璘請教了關於水翼帆船的操作方法,這種船的操作需要體重、很大的力氣,而且極其顛簸的船,需要穩定的下盤力量,這些鄧子龍都不缺少。
很快鄧子龍就能操作陳璘的座駕,在海上撒歡著飛馳著,鄧子龍和水翼帆船非常契合,鄧子龍富有冒險精神。
六月二十七日,鄧子龍帶著羅莉安出海,前往了長灘島,準備和大帆船的船隊好好談一談。
“你能把褲子穿上嗎?”鄧子龍調整好了水翼帆船,速度不是很快,船隻在水麵之上浮浮沉沉,羅莉安的所作所為,的確有傷風化。
船上隻有兩個人,羅莉安乾脆連褲子都不穿,身上套著一個剛剛遮住腚的亞麻長衫,神秘區域若隱若現,小麥色的皮膚在海水和陽光之下,泛著桐油一樣的光芒。
羅莉安把大長腿翹在了船上,腳拇指不停的在鄧子龍的腿上摩挲,笑著說道:“狡猾的男人,你很喜歡我這樣,當然是私下裡,我可是一個虔誠的教徒,極度保守的修女,伱卻把我變成了這樣,我的惡魔。”
鄧子龍眺望著水麵,查看著風丸,而後盯著指南針,踢開了羅莉安搗亂的腳,搖頭說道:“你洗澡以後,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羅莉安瞪著眼睛,驚訝無比的說道:“那你喜歡什麼,之前還是現在?哇,難道是之前?你的口味好生獨特,難道喜歡濃鬱的狐臭味混合著酒精香精的味道?我都不喜歡,你若是喜歡之前的我,我沒有辦法變回原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