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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吃乾抹淨不乾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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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三章吃乾抹淨不乾事李太後、陳太後、張居正、朝中大臣,對皇帝的大婚非常重視,而且還希望可以皇帝陛下的側妃,能多漂亮就多漂亮,最好把皇帝完全迷住。

朱元璋在馬皇後走後,就已經喪失了部分的人性,在太子朱標走後,直接就成為了一塊冰冷的石頭,一直到臨終前,朱元璋已經開始不相信任何人了,是不相信任何人,連李善長這種跟了他一輩子的大臣,已經賦閒在家,政治死亡的人物,也在朱元璋的清算名單之上。

而朱棣在徐皇後走後,性格大變,乖張孤僻,一意孤行,夏原吉這個跟朱棣配合了半輩子的戶部尚書,僅僅因為勸諫朱棣注意龍體,不要禦駕親征,就被罷免。

明憲宗在萬貴妃死後,憂思成疾,不久後便天崩,龍馭上賓,成化的所有成果隨著孝宗的登基,開始變成了一片虛無。

這幾位都是大明曆史上,影響極為深遠的皇帝,他們的一舉一動可以影響到大明的興衰,甚至是整個寰宇之下,皇明籠罩勢力範圍內的各國局勢。

大婚的遴選,樣貌要好、身段尚佳為宜,就是這個道理,儘可能的避免皇帝成為一塊冰冷的石頭。

而現在小皇帝的狀態,無限接近於朱標死後的朱元璋,冷酷無情到了極點,對任何人都持有懷疑和不信任的態度,而這種態度隨著刺王殺駕、大火焚宮、西山襲駕等等案件的推進,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大抵現在陛下還肯相信張居正,還肯相信世界僅存的美好,這還是讓所有人都比較慶幸的事兒。

馬自強和萬士和對於貞節牌坊的堅持,是十分忐忑的,他們不清楚這些話說出去之後,陛下會不會心裡擰上一個疙瘩,對馬自強和萬士和心生怨懟。

可馬自強和萬士和選擇了責難陳善,當皇帝有亂命的時候,不肯責難陳善,直言上諫,那是佞臣。

“陛下,婚姻,其實是一紙契約,男人提供可繼承物,而女性提供可靠的繼承人,這樣一份契約。”萬士和開始起頭,論述婚姻的本質。

馬自強嘴笨,心裡明白,話卻說不明白,總是引人誤解。

“嗯?萬太宰所言極為新穎,細細道來。”朱翊鈞對萬士和的態度還是很溫和的,多次灑水洗地,萬士和已經數次證明了自己在禮法上的造詣,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連史書都讀不明白的禮部尚書了。

萬士和已經將國朝實錄全部讀完,他對大明的禮法已經掌握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萬士和十分確定的說道:“陛下,青樓裡的娼妓、官員、勢要豪右、富商縉紳養的外室,也是在繁衍,更是在媾和,但是他們這些都不是婚姻,不過是一時歡愉,之後形同陌路。”

馬自強立刻接過了話茬,開口說道:“陛下,西城最近有個賣油郎獨占西四胡同花魁的故事,說的是賣油郎秦城,為了一睹花魁的風采,把省吃儉用十數年的銀子,一共十兩,才見到了花魁一麵。”

“秦城見了這花魁之時,花魁已經喝的酩酊大醉,為了招待和應酬趙員外,花魁可謂是拚了命的喝,因為趙員外答應要為花魁贖身,許了半生的錦繡生活,可是這趙員外,遲遲不肯履約。”

“花魁喝的暈頭轉向,一夜吐了幾次,這賣油郎秦城就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伺候著,第二天就滿是遺憾的離開了,走之後誰都沒對人說,唯恐他人知道花魁醉酒,有玷其芳名。”

“這花魁的丫鬟覺得秦城為人敦厚,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但是花魁美娘回答道:這賣油郎是難得的好人,又忠厚又老實,又知情識趣,隱惡揚善,可惜是市井之輩,若是衣冠子弟,委身事之,有何不可?”

萬士和想了想解釋道:“花魁美娘的意思是:嫁過去,難道跟這個賣油郎賣一輩子的油,吃一輩子的苦嗎?可是這衣冠子弟,哪裡會看得上這青樓裡的女子,不過是遊戲而已。”

“偏偏這個花魁美娘卻當了真,日思夜想的能夠讓趙員外贖身,過上錦繡生活,哪怕入府做個妾室,也是極好。”

“這便是婚姻,和外室、妾室、娼妓生子完全不同的根本原因,婚姻是一紙契約。”

朱翊鈞聽著萬士和和馬自強一唱一和,他倒是聽的明白,有些疑惑的問道:“後來呢?這秦城和花魁美娘之事,傳到了明公耳中,想來不是如此簡單。”

“陛下明斷。”馬自強稍微斟酌了下繼續說道:“這趙員外就是勾著花魁美娘,始終沒給美娘贖身,而這美娘在這煙花世界裡,生了一場重病,容顏憔悴,幾欲輕生,得虧這秦城救護,才算是保住了性命。”

“說起這場重病也是這趙員外所為,說是某夜,這美娘沒伺候好趙員外,員外大怒,將其赤身扔到了街上,大冬天的惹了風寒。”

朱翊鈞眉頭一皺,用鼻子發出了一聲:“嗯?”

這個趙員外居然把人赤身扔到街上,多少符合朱翊鈞對勢要豪右的刻板印象了,居然下如此的狠手,居然隻是因為沒伺候好,估計這美娘伺候的時候,一直嘮叨贖身之事,終究是惹惱了趙員外。

馬自強繼續說道:“這秦城呢,這賣油的買賣越做越大,光是西城的鋪子就有七間,行貨京畿、西北宣大、遼東都司,這花魁方才肯嫁。”

萬士和端著手說道:“花魁嫁給了賣油郎,隻能說因緣際會,這事本就稀奇,被人嘖嘖稱奇,津津樂道。”

“但是前段時間,這秦城休妻,將花魁美娘給休了,花魁美娘自縊,才鬨到了滿城風雨的地步,這花魁美娘嫁給了賣油郎,不對現在是油行大東家秦員外了,美娘嫁人三年,肚子不見大,這秦員外的母親就做主令秦員外休妻了。”

“原來如此。”朱翊鈞完全的了解了故事的全貌。

秦城癡心圖花魁,散儘家財睹芳容,花魁醉酒為員外,員外厭惡棄如履,美娘重病彌留際、秦城救命方傾心、賣油郎時來運轉,美花魁風光大嫁,終是有緣卻無分,老母棒打鴛鴦散,終誤了卿卿性命。

朱翊鈞和馮保耳語了幾聲,馮保小心回答著。

朱翊鈞在問自己認識的那個花魁劉七娘,最近如何。

就是上次在燕興樓,朱翊鈞怒斥孫繼皋,那個花魁攬客叫她,隻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馮保把那花魁送到了永升毛呢廠,去做了一個織娘。

劉七娘的日子,絕對沒有花魁時候那般風光,可勝在安穩,不用擔心因為伺候不好人,被人赤身扔到大街上去,更不用說被人休妻無所依,直接自縊離世了。

都是花魁,在永升毛呢廠的花魁劉七娘,和在賣油東家為妻被休的美娘,到底哪個才算得上人生得意?

顯然是劉七娘,畢竟劉七娘還活著,美娘的人生已經走完。

根據馮保的介紹,劉七娘現在頗有家底,最近已經開始教學徒了,甚至去養濟院領了一個孩子,因為官廠有學堂上,劉七娘的領養資格還排在前麵,再加上通天大人物罩著的背景,劉七娘領養了個不是畸性的男孩。

劉七娘還在學堂裡教孩子啟蒙讀書,她識字會算數,這在織娘之中,是個大優勢。

到底是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跟皇帝沾染上一點因果,就能落得個圓滿的下場,劉七娘也不是甘願放棄這樓子裡錦繡生活,馮大璫安排,徐爵耳提麵命,劉七娘安敢不從。

“萬太宰,大宗伯所言有理,的確,婚姻隻是一個契約,一方提供可繼承物,另一方提供繼承人。”朱翊鈞認可了他們對婚姻的理解。

這個美娘起初不肯嫁秦城,是因為秦城是個賣油郎,沒有可繼承物,後來肯嫁,因為秦城是秦員外,有可繼承物。

秦母讓其休妻,也不一定是因為無子,大抵是覺得員外家讓這麼個煙花世界出身當主母跌份兒,可是美娘的確無法提供繼承人,便立於下風,最終自縊。

劉七娘知道自己的情況,這涼藥喝多了,不見得能生兒育女,再加上宮裡的忌憚,索性直接領養一個,少走了婚姻的彎路,也不耽誤旁人。

萬士和和馬自強用最近的熱點大事,佐證了自己的觀點,各大雜報對這件事競相報道,討論極多。

婚姻和性、愛情的關係都不大,和繼承人和繼承物關係最大。

按照他們的觀點,沒有可繼承物,就無法獲得長期有效的婚姻,沒有可繼承人,則家宅不寧,阻力極大,最終走向破裂幾乎成為必然,尤其是在萬曆年間,不孝有三,無後最大。

“因為婚姻關係的維係是由繼承物和繼承人為基石,所以守節的貞節牌坊,就有必要了。”馬自強開口說道。

萬士和那叫一個急,馬自強吃虧就吃虧在這個嘴上了,說什麼都是說不明白,他立刻解釋道:“大宗伯的意思是,守節的女子,一般都要帶著孩子長大,而守住這些繼承物就極為重要的,所以,貞節牌坊,不過是為了保護母親和孩子。”

“萬太宰是說吃絕戶嗎?”朱翊鈞明白了其中的因果關係問道。

“陛下聖明。”萬士和俯首說道,這個因果關係,所有的邏輯終於理通順了,這塊貞節牌坊,是朝廷給的牌坊,也是朝廷的保護,這樣孩子長大,即便是財產在他人家寄托,也有繼承的資格。

“那就按兩位明公所言,仍賜貞節牌坊就是。”朱翊鈞最終認可了兩位大臣的責難陳善,做出了決定,說的有道理,當然要聽。

如果朝廷不再賜貞節牌坊,怕是喪夫之後,母親隻能拋棄孩子另嫁了,這年頭,女人是完全依附於男人生活的,是沒有獨立贍養孩子的能力。

婚姻是可繼承物和繼承人的契約,那麼貞節牌坊,就是這份契約的延續,這就是馬自強、萬士和要責難陳善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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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朱批了奏疏,更改了自己的旨意,而馬自強和萬士和,完成了張居正離朝之後第一次封駁事,這代表著大明的糾錯機製,仍然在順暢運行,而不是失去了張居正,大明這架機器,就失去了運作的能力。

七月時,鬆江水師,在南直隸鬆江府上海縣下沙場鎮斬一百五十三倭寇、亡命海寇三百二十四人,追擊之琉球久米島將其老巢搗毀,陳璘上捷報請功,為了防止有人說他們殺良冒功,陳璘將十三名倭人俘虜,二十七名亡命海寇俘虜,係數押解京師。

這十三名倭人已經查補完畢,要被送解刳院,為大明醫學進步奉獻最後的光芒。

廷議通過了這個捷報請功,遊擊將軍馬自道等二百四十三員軍兵授予三等功賞牌,一應恩賞撫恤,年前如數交給軍兵。

馬自道帶著二百五十人擊破了盤踞在琉球久米島的倭寇,陣亡七人,在久米設立忠勇祠,刻石載事,方才返航,這是大明第一出海作戰,雖然僅僅隻是琉球附近,這代表著大明已經有了部分海洋的進攻能力,那盤踞在琉球的海寇,將會再次回想起被大明這個巨人支配的恐懼。

應天巡撫宋陽山上奏以病乞骸骨致仕,宋陽山病了,越來越無力任事,推薦了張居正的門人李樂作為應天巡撫,繼續清丈還田開海諸事。

李樂,大明第一位吃乾抹淨不乾事的原話之人,吃了賄賂卻不肯辦事,的確是惡人,這個人有全楚會館的腰牌,是鐵杆張黨。

這已經是宋陽山第三次病乞骸骨了,朱翊鈞還是沒同意。

解刳院派了兩個大醫官前往,宋陽山並無重病,極為健康,他要乞骸骨的原因,是因為他和徐階都是師從聶豹,是同門師兄弟。

南衙的矛盾是平靜的湖麵下暗流湧動,隨著清丈的收尾,馬上還田就要開始了,到時候,宋陽山如何處置徐階?

而南衙巡撫這個位置又極為重要。

“潘季馴前往南衙做巡撫,宋陽山前往江西任巡撫,如此對調一下。”朱翊鈞做了新的人事安排,李樂很好,但經驗不足,在應天巡撫這個位置上,還是缺了資曆和經驗,而潘季馴就不一樣了,潘季馴在江西殺人如麻,已經惡名昭著了。

“萬太宰以為呢?”朱翊鈞詢問道。

“吏部知道。”萬士和沒有太過於猶豫,選擇了擁護,巡撫的職位,是當年成祖文皇帝讓胡濙巡查天下後設立,景泰年間,景泰帝定下規矩,這天下巡撫,都要掛都禦史,也就是都察院總憲的職位,前往地方任職。

也就是說,巡撫這種邊疆大吏,都是在外做事的京官,這樣一來,巡撫的任免的任免就是皇帝的專權,即便是張居正任命,也是請命聖上朱批任免,不是吏部的權力。

人事權,是皇權的核心權力之一。

也不一定是都禦史,比如淩雲翼還掛著兵部尚書的職位,所以叫淩部堂,胡宗憲之前也掛兵部尚書,殷正茂同理。

萬士和才不跟皇帝爭這個權,唯有跟皇帝爭一爭貞節牌坊的事兒,才像個明公直臣的模樣。

大明這架機器在穩定的運行著,年前派往大寧衛的最後一些糧草已經順利抵達大寧衛,而征調的民夫已經返回京師,大軍勞師遠征,戶部發揮了至關重要的力量,保證了大明軍的後勤,而部分的民夫被雇傭,在大寧衛和北古口之間的熱河,開始鑄城,密雲衛三千軍兵,前往護衛左右。

一個不大不小,隻能容納三千軍兵的一個營堡,短期內隻能如此規劃。

十一月末,戚繼光的十萬京營終於將戰線推到了會寧衛五十裡的範圍內,這讓會寧衛的土蠻汗急得頭發都快掉光了。

而入京覲見的三娘子從京師出發到薊州,再到大寧衛,這一路行來,官道驛路的重新平整,讓三娘子嘖嘖稱奇,而後想起這官道驛路,是元朝遺留的重要遺產,就隻能搖頭,這條路,最早是忽必烈修的,胡元彆的不行,但是這修官道驛路從來不含糊。

但是大明平整之後,道路一路暢通。

三娘子洞悉朝廷的用意,每次戚繼光在外征戰,三娘子借道大寧衛去找土蠻汗商議,大明皇帝和朝廷都是欣然應允,就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實力,震懾韃靼右翼不敢擅動、不要自誤。

而三娘子看到了大明的實力,確切的說,看到了戚繼光的實力。

這不是大明軍的常態,在二百年的曆史長河裡,大明軍威武的時間,其實不到七十年,其餘時間,大明軍都因為各種興文匽武的風力輿論,並不強橫。

在三娘子看來,大明軍現在強,也隻是因為戚繼光強而已,戚繼光的練兵之法強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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