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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老撾宣慰司的建立,要追溯到唐朝時的大理國,彼時雲南地方,還不在中原的手中,大理國稱霸中南半島,大理國下麵有個小的朝貢國景嚨國,忽必烈攻滅大理國後,這個景嚨國帶著人離開了雲南,前往了老撾定居。
所以老撾這個地方,從開始和大明雲南的苗民是語言相通,文化相同,血脈相連。
猛泐宣慰司是大明雲南的一個土司,宣慰使姓刀,而老撾的宣慰使也姓刀,大明第一代老撾軍民宣慰使叫刀線歹,刀在地方的方言裡就是王的意思。
張居正說老撾受欺負,也不是胡說,而是真的受了一輩子的欺負。
成化十六年,老撾朝貢大明,使者在朝廷哭訴安南入侵,朝廷派遣內官錢能前往斡旋,敕喻安南退兵,安南退兵,成化十七年,安南黎灝率兵九萬,開山為三道,進兵破哀牢,殺宣慰刀板雅及其子二人,理由是驚擾上國。
黔國公沐琮聞訊,隻好命刀板雅的小兒子襲父職,老撾宣慰使才沒有絕嗣。
國公府是可以任免三宣六慰土司的土官,相應的潞王,也可以冊封這些海外勳爵,因為海外勳爵的地位,大約等同於三宣六慰這些土司土官。
嘉靖四十四年,老撾貢使再次哭死,東籲入寇橫行無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莽應龍對老撾的征伐過程是極為殘忍的。
所以張居正也沒有編排老撾的處境,誆騙皇帝,老撾是真的非常困難,今天被安南打,明天被東籲打,還要被暹羅揍,日子過得真的很苦很苦,沒有靠山,在群狼環伺之下,就是這麼的痛苦。
“那就令黔國公府下章老撾宣慰司來看,詢問他修一條馳道過去,如果可以,王家屏畫策,準備落實此事。”朱翊鈞聽張居正講完了老撾的血淚史,真的是非常的悲慘,挨打挨了這麼多年,天天請大明幫忙。
大明對老撾沒所求,但老撾次次都得找大明幫忙,這一次兩次還好,這時間一長,大明怎麼可能一直幫下去呢?救急不救窮,現在老撾的情況是又窮又弱,而且大明也幫了那麼多次,沒有起色,就隻能放棄了。
現在,大明要修一條馳道過去!
朱翊鈞不通軍務,大明軍將都信任陸上的補給線,駐軍是一定要駐軍的,但是駐軍的補給,需要仰賴馳道,隻有把馳道修到了老撾,有了快速部署能力,彆人才不敢欺負老撾宣慰司!
當然,大明勸架實現和平的時候,額外得到了一些鉀鹽而已。
“王謙送來了本奏疏,是他的外室研究。”朱翊鈞拿出了一本奏疏,遞給了王崇古。
“這逆子,一天到晚不乾正事,又研究了些什麼東西出來!”王崇古氣急敗壞,自己兒子頂聰明一個孩子,整天研究個外室作甚!而且越研究越有門道,都已經成了大明外室研究第一人了,當真是讓王崇古無奈。
兒大不由爹,王崇古說什麼,王謙也聽不進去了。
王謙在奏疏裡列舉了五種家室,出賣女兒的價格,這是出賣價格不是出嫁。
浙江湖州蔡氏乃是大姓,蔡啟清是大宗的家主,而他的妻子為了給他衝喜,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了一房小妾,這小妾是個良家女,雖然沒讀過書,但也是家境殷實,衣食無憂;
蕭山黃氏,乃是郡望,家道中落,家裡有一女兒,同鄉付家澤仰慕此女已久,最終以兩百兩的價格,買來了黃氏女作為小妾,黃氏本家大宗知道後,放出話來,開了這一偏房的族譜。
蘇州某營守備因為作戰不利被坐罪謫戍,要去廣西的煙瘴之地,其女兒不願父母前往廣西受苦,故此把自己作價1000兩白銀賣掉,為父贖罪,這是官宦女子的價格。
鎮江季氏正房季樹信使當代季氏家主,有女兒叫季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頗有文采,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後來季氏被三都澳私市案波及,季家數代積蓄被緹騎蠻橫的抄沒,季家家道中落,為了代父償欠,季淑賣掉了自己,作價兩千兩,被商賈潘壽春買走做妾。
沒過多久,潘壽春將其發賣青樓,潘壽春覺得,做人妾室還一副大家小姐做派,商賈不耐煩,就直接發買了。
一個揚州瘦馬才幾十到一百兩銀子,可一個郡望的女兒,就可以賣掉兩百兩以上。
“不是,這蕭山黃氏,怎會如此這般行事?這偏房遭了難,不說幫襯,坐視賣兒賣女了,事後才開了族譜,多少有些過分了。”張居正覺得蕭山黃氏的做派有點不地道了,這遇了難關,不幫也就罷了,還落井下石。
王崇古連連擺手說道:“誒,元輔出身小門小戶,世襲千戶之家,自然是對這些事兒不甚了解,這家大業大,就沒法幫,好,你本家今天幫了這個偏房,明天那個偏房幫不幫?那麼多的偏房怎麼幫?所以隻能如此行事,這還算是好的了。”
“這蕭山黃氏若是攪黃了買賣,再開了族譜,那才是落井下石。”
張居正愣了愣才說道:“原來你們這些勢要豪右之家,都是這麼當家長的嗎?”
“不然呢,顧得過來嗎?”王崇古十分肯定的說道:“十王城也就把燕府的王爺以及洪武年間親王遷到了京師,彆的郡王之流,陛下也沒管他們死活,隻讓他們自謀生路去了。”
“根本就管不過來的。”
宗族就是如此,利益為先,黃氏已經很良心了,沒有壞了買賣再作怪,已然是仁至義儘了。
王崇古繼續說道:“兩宋時一個縣主,也隻要五千貫,就可以買到了,以至於到了元祐七年,太皇太後問宋哲宗:一事甚悔,前日乃往問帽子田家,見說是家凡十縣主,毎五千貫買一個,國家寧要汝錢。也是何門當戶敵?”
“連一個宗室女,也隻要五千貫罷了。”
王謙研究這個,其實就是在研究壓迫二字,家長對孩子的壓迫,他的研究補足了族權對族人的欺壓,這種欺壓不僅僅表現在吃絕戶上,也表現在了日常生活的種種之中。
如何打破族權的壓迫,就是大明要麵臨的問題。
“本來應該在權力對人的異化這一段,描寫清楚朝廷對百姓的壓榨之可怕,但是林輔成和李贄的膽子還是太小了。”朱翊鈞略顯無奈的說道。
他其實很想鼓勵林輔成他們討論一下權力對人的異化,但林輔成不敢繼續深入了。
王崇古搖頭說道:“臣倒是以為二人的討論已經很充分了,林輔成在保定府遊記裡,雖然沒有單獨討論,但每一篇都有朝廷的影子,圩主們的誕生,就是因為嘉靖二十九年的虜變,俺答汗入寇京畿才出現,雖然沒有直接指責,但還是表達清楚了,朝廷失職帶來的可怕後果。”
“像這次,若是沒有沂州知州的縱容,煙館怎麼可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存在,膽大包天?”
每次大案要案,都有衙門的身影,而且大明現在的朝堂風氣,對於自身的過錯,從來不是避而不談,比如四川清丈困難,就是張居正挑頭,清算了嫡係前巡撫羅瑤。
這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至少王崇古在嘉靖、隆慶年間,沒見過這樣的局麵,這是考成法破掉了座師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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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帝南巡的隊伍已經走到了徐州城,下榻了徐州燕清樓。
這一路上,大明皇帝看到了真實的大明,有好有壞,有缺陷也有蓬勃發展的生機,這些都是大明,大明從來不是大光明教口中的地上神國,是有缺陷的,也是有矛盾的。
但朱翊鈞對南衙諸府的第一觀感非常非常差,出了台兒莊,抵達徐州這段路,朱翊鈞走的很鬨心。
“戚帥,朕有個疑惑,朕已至徐州,發現這徐州四通八達,這地方勉強算是依山傍水,算是能守一守,但是和山海關、嘉峪關、居庸關等相比,就差了很多,朕之淺薄來看,徐州地方,無險可守。”朱翊鈞有些不明白徐州是怎麼成為兵家必爭之地的。
這地方,根本沒法守,有河,黃河和運河,但水量都不算大,遠不是天塹,也沒有什麼雄關,地勢十分的開闊。
“陛下,正因為如此,所以這裡才是必爭之地。”戚繼光笑著說道:“徐州就是東西南北都可以打過來,守是守不住的,南方守不住,北方也守不住,所以一旦南北衝突,徐州、淮海地界,就會成為緩衝區,拉鋸戰。”
“再退一步,就到自己的腹地了,所以決不能退,自然就變成了四戰之地。”
“原來如此,謝戚帥解惑。”朱翊鈞這次明白了徐州地方為何成了曆代兵家必爭之地,不是它有多麼的易守難攻,隻是因為到這裡,誰都一步不能退了,退就是把腹心給露出來,生死存亡之際。
“徐州地方,遠不如朕經行的山東。”朱翊鈞非常不悅的說起了自己見到的徐州,他眉頭緊蹙的說道:“總結來看,就是大錢賺不來,小錢看不上,不像山東大錢要賺,小錢也不放過。”
“徐州知府乾的很差。”
朱翊鈞對徐州非常不滿,現在徐州處於南衙地界,但他一到就看到了問題。
山東是想賺大錢的,比如密州市舶司,就是賺大錢,但不屬於市舶司經濟區輻射範圍內的地方,也願意賺小錢,海帶、棉花、鐵冶,都願意賺,大的賺不到就賺小的,朱翊鈞能看到那種發展的生機。
但徐州看不到。
朱翊鈞繼續說道:“具體來看,百姓對衙門普遍不滿,是非常普遍的那種,不是沂州個彆,徐州這裡,一提起衙門,百姓都皺眉頭,不是對六房哪一房單獨的不滿,征稅、刑名、治安等,都不滿意。”
“出現這種原因,徐州知府,三年一換,臉都沒認清楚,就走了,知府一換,師爺跟著換,六房也要跟著換,這剛消停,就又換,導致了衙門失靈,整體失靈,不能正常運轉,彆說百姓了,連縉紳到衙門裡辦點事兒,都找不到人,隻能自決。”
“而且這十二年換了四任知府,每一任都留下了一個爛攤子,萬曆元年的劉昌清,留下了一個黃河堤壩的爛攤子,萬曆四年的陳吾尹,留下了一個煤井的爛攤子,下一任覺得煤井不賺錢,就停了,開始倒騰運河,這運河發展了半截,就打了個地基,換成了現在了錢至毅,又覺得得拆城牆。”
“這朝令夕改,改的上到勢要豪右、下到窮民苦力,都叫苦連連。”
朱翊鈞真的感覺到了山東和南衙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