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緊張了,一不小心還直呼了王鉷的名字。
邢璹臉色一沉,開口就要狠狠地喝叱,卻見杜五郎這裡掏掏那裡掏掏,好不容易掏出一封書信來。
正要把書信遞上前,杜五郎才想起邢璹還沒回答呢,於是追問道:“是嗎?邢公。”
“咳咳,拿來。”
“好,這是薛白到任偃師之後,查到的事實。河南府的流民能到驪山刺駕,背後該與安祿山有關。”
邢璹聞言,有個略略點頭的動作。
杜五郎卻不管談話的節奏,一股腦就把薛白交代的話全丟出來。
“但是呢,薛白官位低嘛,右相府也派人來查了,查到的結果就完全不一樣……”
這一通亂拳直接打過來,實在與官場上委婉的作風不同,邢璹板著臉,思來想去,也沒甚好藏著掖著的了,道:“讓薛白來見老夫一趟。”
“邢公見諒,薛白病了,怕是來不了洛陽了。”
邢璹的一雙老眼眯起,看著薛白信上所寫的種種證據,更直觀地感受到了這個年輕的縣尉對接下來朝堂局勢的影響力。
王鉷這次請他出麵到河南府來,他本以為不值得,此時才發現自己老了,反應有些遲鈍了,薛白確實是值得拉攏的。
“五郎是吧?你回去轉告薛白一聲,老夫很欣賞他,想舉薦他為萬年縣尉。”
不想,杜五郎竟是早有準備,帶著示弱的語氣,道:“邢公見諒,但薛白其實還想知道,偃師縣丞的人選會定誰?這大半年了還沒消息。”
圖窮匕見了。
薛白的不安份在這一刻完全體現出來,該是想趁著李林甫與王鉷之爭,坐地起價,兩邊卡要官位,借機壯大楊黨。
豎子可惡!
~~
薛白偶感風寒,於他自己而言其實沒什麼,偏是急壞了他身邊的幾個女子。
其中杜二娘表現得已是最平靜的了,但私下裡過來的次數還是多了許多;杜媗、李季蘭更是將其引為大事,讓他都覺得實在是不至於。
至於李騰空,心事就更加複雜了,畢竟薛白是陪她到山頂吹風還把衣服解給她披著方才感冒的。
她卻不常去看望他,甚至對此都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給他捉藥、煎藥。
“咳咳咳……”
一把小團扇扇著爐火,煙氣熗人,李騰空繃著臉,緊盯著爐火,被熏得眼淚都要下來。
好不容易,眼看火候到了,她轉頭一看,見眠兒已坐在小板凳上睡著了,於是親手去端砂鍋。
“嘶。”
被燙了一下,她連忙去拿濕布。
好在打開砂鍋一看,藥已經熬好了,雖是相府千金,這些事情她還是會做的。
可惜不知道怎麼滅爐火,她乾脆端了盆水直接澆上去,迫不及待地送藥往薛白屋裡。
小心翼翼端著藥走過長廊,杜妗正與李季蘭在屋外說話。
“放心,一點小恙,過兩日就好了。”
“可擔心轉成大病。”
“沒事的,對了,季蘭子替薛郎寫過了兩本戲文吧?”
“是我的榮幸……”
李季蘭心思單純,並沒有意識到杜妗與薛白的關係有任何不對,也毫不掩飾擔憂,自然而然地應對著。
李騰空有些羨慕她,過去之後默默把湯藥遞在李季蘭手裡,讓她幫忙端進去。
“騰空子,臉上沾了灰。”杜妗伸出手,想替李騰空抹乾淨。
李騰空避了一下,自己伸手抹掉了,應道:“我是大夫,應該做的。”
“進去吧。”
“不了,請替我轉告薛縣尉,我很抱歉。”
說罷,李騰空轉身走開,到了院子中,坐秋千上想心事。
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杜媗過來,溫柔地低聲哄了幾句,讓她去看看薛白。
“咳咳咳……”
薛白正裹著一張毯子在書房裡看著楊國忠的來信,被其中幾句話氣得嗆出了咳嗽。
他一咳,身邊的青嵐當即緊張起來,恨不得馬上把屋子裡的窗縫全都貼死,不讓一絲風進來。
正對著門縫鼓搗,恰見李騰空過來,青嵐便喚道:“騰空子。”
薛白聽了回過頭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青嵐知道他們有話要說,借口送藥碗先走開了。
屋中的兩人沉默了一會之後,薛白先開口,道:“藥還怪苦的。”
“那下次給你多加點糖。”
“倒也不用。”
薛白分明想順著這句話說些什麼,話到最邊卻是說不出口,隻乾巴巴道:“不用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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