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鯰魚小小的魚鰭,扇出了大大的水流。
楊氏武館。
一片片枯黃乾脆的落葉掃過石饅地,刮得地麵沙沙作響。
哢嘧。
一腳踏碎落葉,碎末間飄出細細的灰塵,梁渠提領裝滿刺豚尖刺的黑布袋,
翻身下馬,並沒有見到往日武館門口站崗之學徒。
「奇怪,人呢?」
跨門入院,一片蕭索。
常見的木人樁、石墩等訓練器材一個不見,演武場上胡奇、向長鬆皆不在場,黃塵蒙蒙。
整個武館空颶颶。
冷風吹拂。
怪哉。
「胡師兄?向師兄?」
梁渠喊上一句,無人應答,正要放開感知。
「九爺?」
一位老伯端著大鐵鍋從後院走出。
「劉叔?今個放假?怎的武館裡一人不見?」
義興鎮的鄉民喚他梁爺,也有李立波這些同輩喚他水哥,還有鄰居陳叔喊他阿水。
但九爺,隻有楊府和武館裡的老夥計會這麼叫。
劉彥,武館裡做飯做了二十幾年的老夥計,燉鹵肉有一手,肉爛入味,味道鮮美,上桌能多下兩碗飯,梁渠狼煙以前,尚不富裕時經常來吃。
「九爺,楊氏武館搬走了,有個兩月,您不知道?」劉彥撣撣身上灰塵,捧幾個大鍋放到地上,「要不是老兒近兩日帶人來收拾收拾後頭廚房,今個大門全關著,您可能都進不來。”
武館搬走了?
梁渠愣然,環顧一圈。
「等會,這麼大事,我怎麼不知道?」
劉彥掐動指算了算:「搬遷之事是去年年底,大老爺親自定的,聽旁人說,
九爺您那時候帝都裡閉關呢吧,當時說過一回,您錯過了,等出了關回來,七七八八全安定了,估計也沒人想起來知會。」
梁渠錘了錘腦門。
閉關閉了小一年,武館搬遷,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什麼重要性,恐怕大家高興之餘,真沒怎麼想起來跟他提上那麼一嘴。
若非今天挑了幾根刺豚大妖的尖刺,打算送給師兄們打個兵器,年底前多半也不會來。
「搬哪去了?」
「沿過龍河往上,有一個方圓半裡的小湖,就搬那去了。
「鱘魚洞啊?」
「對!就楊老爺幾年前逮到大魚的那個湖。」
「謝了劉叔。」
劉彥咧嘴:「九爺都從小少爺變成了大老爺,倒是跟以前一樣客氣。」
「哈哈哈,大老爺又怎麼,魚洞可遠,以後我去武館,還能吃到劉叔的燉肉不?」
「能!怎麼不能,楊老爺知曉路遠,專派了板車的,沿河一路往西,早中晚三趟,到點來接—」
「呼!」
白牆黛瓦,馬頭牆階梯錯落。
梁渠騎上赤山,抬頭久久地望著門口楊氏武館的牌匾,吐出一口濁氣,生出思緒萬千。
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人生領趣最難,雪月風花之外,彆有玄妙;人生相遇最巧,趨承湊合之內,
彆有精神。
真是意想不到的世界,意想不到的際遇。
楊氏武館曾擴建過一回,如今來看,擴建也解決不了問題。
仰麵高喊。
「劉叔!」
「啊?」
「師父說過老武館今後做什麼沒有?賣掉還是怎麼?」
「賣肯定不會賣。」白牆後的劉彥喊話回應,「夫人說怎麼也先留著做個念想,留著乾什麼還沒想到。」
靜了靜。
「九爺?」
「沒事了,劉叔,我走了!」
踏動馬。
赤山打個響鼻,跨步一躍,踏上冷風消失天際,將劉彥的話模糊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