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仙境般的景象開始扭曲和崩塌。
漫天遍野的小花,粉色漸漸濃鬱,最終化為血一般的顏色,然後粉碎成無數色塊,成了一池黑色的模塊,漸漸漫上來,從柳笙們的腳踝一直漫上腰部。
而神仙景象一般的朝霞、雲霧都黯淡破碎,顯出幕後黑暗而無儘的虛空。
山峰一座座崩塌,分解為無數碎片,四周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個巨大的黑洞所吞噬,化為烏有,隻剩下黑暗。
而神輝閃耀的神,也維持不住形態,美好的皮肉一點點融化,像是滾燙的蠟液一樣,流淌在祂的形態表麵。
那雙金光璨璨的眸子,嵌在臉部下垂的縫隙中,漠然地看著最原始的柳笙。
手上的花被捏成泥漿。
隨之,場景收束。
崩潰的進程戛然而止,柳笙發現自己再度回到一開始的咖啡廳中。
隻是周圍亂七八糟的,如同一場立體幾何的噩夢。
那些怪異的人被拆得七零八落,手腳頭顱錯位嚴重,眼睛卻依然定定地注視著柳笙。
而咖啡廳的桌子和椅子有的甚至嵌在牆上、天花板上,位置不一,形態不一。
甚至牆壁和天花板也不是嚴格按照三維立體的形態,成了多邊多角的空間,讓人無法看懂。
唯一正常的,隻有神和她之間的方寸之地。
這張小圓桌依舊,上麵還有兩個杯子和一個蛋糕。
被剜去腦袋、露出血色內裡的奶油小兔還在蛋糕上頭,但又有些不一樣,因為上麵還插了一朵蔫蔫兒的小花兒。
柳笙看著這朵小花,若有所思。
由於場景的切換,數據被重置,方才無限展開的柳笙回到折疊狀態。
柳笙也冷靜下來了。
反正隻剩下腦子了,最壞能壞到哪裡去?
大不了就做個神使。
“成為神使,你會幫我重塑金身?”
神的表情高興了一些。
此時祂已經變回初時所見的英俊模樣。
祂溫柔又真誠地解釋道:“當然,不過要符合這個低維世界的樣子,也不能太過於超模,畢竟你還是要融入其中。”
柳笙聽到這裡,嗤笑一聲。
“所以,即使如此多限製,你們還是需要一個生存於低維世界中的神使。”
“當然。”
“為什麼?明明大家都在努力飛升高維,為何在高維的你們反而需要低維的神使?”柳笙問道。
她想起唐教授,為了進入高維,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神不答話,微微上翹的嘴角耷拉下來了一點。
柳笙卻繼續說道:“我想,你又要說你不知道。”
“但,神不是全知全能的嗎?”
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臉色越來越難看。
“不過,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們是有什麼東西想要從低維世界獲取。”
“這種東西無法產生於高維。”
“那就是……信仰,對吧?”
當柳笙說出此事的時候,神的臉色陰暗無比。
說是神,到更像是詭。
“信仰,到底是什麼?你們為什麼需要?這是你們的能源?糧食?還是有什麼妙用?”
柳笙的問題,句句逼近不可言說的核心。
周圍的空間驟然黯淡變形,更為扭曲變形,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擰成一團。
色彩層層坍塌,再度露出後方的無儘幽深的虛空。
這一次的崩潰更快了。
“所以,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句話從哪裡來的?我也不知道。但總之,作為神使肯定不簡單,我要為你做很多事情吧?”
“那麼,最後我會收獲什麼?”柳笙問道。
“你會收獲我的愛。”
神嘴上說著愛,臉上卻是無情的。
“空虛的愛不值錢。”柳笙搖頭道。
“神的愛,將帶著賜福。”神說道。
“賜福?一具被虛幻填充的身軀?你們施舍下來的技能?還是降臨所謂的神國,也就是高維?”
“當然,作為我的神使,擁有無儘的壽命,強大的力量,還有進入高維的門票,難道不夠嗎?”神不再露出那種虛偽的笑容,冷漠蒼白才是祂真正的模樣。
“我從來不會相信平白無故的好意。”柳笙搖了搖頭。
“更何況,我真的能進入高維嗎?”
“你說的隻是你所做的這些飄渺虛假的仙境吧?”
神沒有否認:“當然,隻有在聖域核心中,我才能保護你,如果你真的進入了完全體的高維,你連思維都不會剩下。”
柳笙挑了挑眉,問道:“除非?”
“除非你也成為神吧。”
說完,神笑了,似乎也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圍的場景還在崩塌,存在於咖啡廳與虛空之間,而眼前的神也漸漸模糊,顯露出不可直視的真實,仿佛一團模糊而巨大的神聖金光輪廓,塹伏於漆黑的虛空之下。
如同書上說的,一顆正在誕生的恒星……
柳笙模糊地想著。
她的思維已經漸漸轉不動了。
恐怕快要到時限了,自己的大腦,正在走向衰竭。
因為高負荷的數據處理,這一刻提前來臨。
“所以,你還是不願意做我的神使。”
神終於看明白了。
柳笙問了那麼多,但就是沒有鬆口。
“金色恒星”發出一聲歎息。
“你寧願用這些時間,問我那麼多不著邊際的問題,甚至是我不會回答的問題。”
“但我也獲得了答案……”柳笙輕聲說道。
神輕輕咦了一聲,似乎沒想明白。
“正如你說,思維不過是數據的交互。”柳笙虛弱地露出勝利的笑容,“所以,這裡的數據,終於被我捕捉到了。”
“如何?”神已經讀取不出柳笙的思維,因為太過於淩亂了,隻能依靠她僅存的邏輯輸出。
“感謝你給我留下了一個大腦,雖然我也不知道世界不是在我的肚子裡嗎?但可能世界長腿了吧,要不然怎麼還能存留著,不過世界還在,我就能重返世界。”
“感覺你已經瘋了。”神很冷靜地總結道。
“也許是,我的腦子好像正在消融,所以我很亂,但是我覺得,即使像雪花一樣融化,也要把你的手冰一冰。”
“你確實在說胡話。”
“落在你的手心,即使融化了,但我知道了神的手心是多少度。”
“有些咯噔了,按照你的思維來說。”
“這叫什麼?”柳笙努力從腦子深處挖出一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
當所有的虛幻離去,隻剩下腦子的柳笙“看”著桌上那個插著小花的蛋糕。
然後沉默地笑了。
因為腦子沒有表情。
“你在笑什麼?”神越來越看不懂這個腦子了。
“我覺得,你在逼我走一條不歸路。”
腦子表麵逐漸泛起微弱的光,這是思考中的神經元閃爍的電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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