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字,懶得分章節了,以後估計都這樣)
————
“他還活著。”
男人的聲音溫柔,讓人感覺無比的寧靜,就連因為自己身體狀況有些焦急的軒浩聽了都不知為何平靜了下來。
“可是他已經沒有心跳了啊……”
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很疑惑。
她甚至完全感覺不到這個昏睡的人的心跳,連身體都是冰冷的,但是自己的丈夫卻很肯定這個人還活著
“沒問題的,他還活著,我能夠看見。”
男人又說了一句。
然後女人也不再疑惑,她似乎很相信這個男人的話。
這對男女很快安靜了下來,似乎是不想打擾到傷員的修養。
軒浩依舊對現在自己的狀況一無所知,他再次想用自己的意識勘察周圍的情況,但是當他的意識觸碰到這一對男女的時候,突然間一些莫名的畫麵在他腦海裡浮現。
……
白晝遮蔽了星光,黎明的光輝劃破天空,朝陽灑下的光輝無意間灑向某處宅邸。
在這一刻,某個武士傳承的家族中,伴隨著兩聲嬰兒的啼哭聲,一對雙胞胎迎著朝陽降生。
這本該是美好的開始,但在這混亂的時代,一對雙生子降生在這樣的家族中,就意味著可能引起繼承權的糾紛。
因此,雙胞胎在這個時代出現被人們視為不祥的征兆。
更加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這對雙生子中的其中一人,從降生時額頭就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斑紋,這就更加讓人覺得不祥。
於是作為家主的父親決定殺了這個孩子。
一旁剛生完孩子的母親在聽見這件事情之後,拚了命的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儘管已經筋疲力儘,但是母性的本能讓她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發瘋似的衝過去從丈夫手中奪過孩子,一旁的好幾個侍女一起上都沒能攔住這位母親。
在母親拚命的保護下,身為武士的父親總算是心軟了,以讓這個孩子在年滿十周歲時必須去寺院出家為條件留其性命。
就這樣,繼國緣一活了下來。他就是這對雙胞胎中的弟弟,一出生就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斑紋,被視為‘不祥’的孩子。
雖然出生於顯赫的武士家族,但是因為帶著‘不祥’,所以除了母親之外沒有人會關心他。
他是不祥,所以與同胞哥哥繼國岩勝不同,從小就隻能夠在偏院裡不到三疊的小房間裡生活,兩兄弟的衣食住行和受到的教育都是分開的,從出生起就被視為家族繼承人的哥哥繼國岩勝,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家族所有人的愛和尊敬。而身為不祥的繼國緣一不僅什麼都沒有還要照顧行動不便的母親。
他從不歡笑,從不哭泣,也從不跟彆人說話,就像是沒有感情、不屬於這個世間的存在。
在其他人眼裡,這樣的繼國緣一理所當然的被當成了天生的聾啞人,就連母親和哥哥都誤以為他聽不見也不會說話。
哥哥岩勝時常瞞著父親,跑來弟弟和母親居住的那間隻有三疊大小的房間看望自己的弟弟和母親。
岩勝知道在父親的眼中自己弟弟是個不祥的存在,不會允許他將自己的東西分給弟弟,所以他做了一根笛子送給自己的弟弟。他本以為能夠看見弟弟開心的表情,但是緣一依舊是無動於衷的模樣。
並不是繼國緣一不想露出笑容,而是當時的他還不太理解這些感情,他並非不祥,但確實是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脫離‘人類’的存在。
繼國緣一有著宛如神賜般的天賦。
出生起所見的世界就是與彆人不同的,他笨拙的學習著,理解著,尋找著自己存在的價值。
即使目前還不太理解,也會將周圍的一切記在心裡。
他記得哥哥因為常來與自己接觸而被父親打罵依然帶著溫柔的笑容將笛子放在他的手中,對他說‘想找哥哥就吹響它,我會立刻出現在你的麵前’。
也記得母親是個虔誠的信徒,總是在佛像前祈禱著什麼。
剛開始不明白,但是後來他知道了,這是母親在為他祈禱,祈禱著神明能夠治好他本就不存在的‘耳疾’,因為母親一直以為他是聾啞人。
他甚至連出生時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記得自己的母親當初為了保護自己,在生產後拚命將自己護在懷裡,導致母親的身體從生下他們兩兄弟之後就出現了問題,左邊的身體總是不聽使喚,行動不便。
一切的事情他都記得很清楚,無論是母親還是哥哥,那些對他好的人,他都始終銘記於心。
後來他漸漸懂事,知道應該報答。
所以他總是攙扶在母親的左側的腰間,試圖讓母親行動更加便利;也嘗試著跟哥哥說話,對著哥哥露出笑容。
七歲。
陽光燦爛的午後。
緣一來到哥哥身後的鬆樹下。
“兄長的夢想,是成為這個國家最強的武士嗎?那我就當這個國家第二強的武士好啦。”
緣一微笑著看著正在庭院中揮動竹刀的哥哥,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笑容也變得像陽光般溫暖。
他的笑容發自內心,本該溫暖人心,卻不知道哥哥會因此而對他產生了厭惡。
繼國岩勝用有些恐懼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弟弟。
因為自己的弟弟行為太過反常,可以說是違反了常理。一個從小到大從未說過話的人,第一次說話能夠如此的流利。以及……繼國緣一剛才來到這裡的時候,步伐無聲無息,讓從小學習劍道的他感到了危險。
繼國緣一更不知道,作為一個本該10歲就去寺院出家的人,說出這句話意味著什麼,雖然他隻是說出了自己的夢想,但是在哥哥耳朵裡卻像是挑釁。
在繼國岩勝的眼裡,僧侶就是僧侶,武士就是武士,一個看到母親就撲上去粘著撒嬌的人,怎麼可能成為與敵人以命相搏的武士呢?又怎麼能與自己相比呢?
然而天真的繼國緣一並沒有讀懂哥哥眼裡的厭惡,隻是單純的朝著‘第二強的武士’這個目標開始努力。
於是他開始想要學習刀術。
但是很顯然,注定要出家當僧侶的他並沒有資格學習刀術,父親也不會給他請老師。
所以他隻能趁著刀術老師來教哥哥刀術的時候悄悄跟哥哥說讓他也跟著學習刀術。
父親安排的刀術老師看著這個單純的孩子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是以玩鬨的心態給了緣一一把竹刀。
哥哥岩勝也並沒有阻止老師的動作,因為沒人會覺得一個要去當僧侶的孩子真的能學會刀術,也許岩勝心中還在想著這樣可以讓自己的弟弟知難而退。
繼國緣一就是在這樣不以為意的玩笑中第一次拿起了竹刀。
他用小小的雙手握住竹刀,目光空明地盯著眼前的劍術老師。
“來吧,孩子,朝著我攻過來試試看。”劍術老師直到此刻都依舊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下一刻,繼國緣一動了。
在場的繼國岩勝和這位教授劍術的老師都沒有看清緣一的動作。
繼國緣一如同狂風過境般掠過,在一瞬間揮出四刀。
在繼國緣一的視線中,這位老師的身體構造和弱點被看得一清二楚。
人在行動之前隨著呼吸肺部會有明顯的變化,隻要觀察骨骼的運動,肌肉的收縮和血液的流動,就能判斷出對方的行動。
這對一般人來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但對於繼國緣一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因為從出生開始,所有的生物在他的眼中就都是‘透明’的。
四刀幾乎在一瞬間命中了頸部,胸口,腹部,小腿。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沒有半分剛剛才接觸到劍道的樣子,甚至直到動作結束,臉上的表情和呼吸都沒有半分的變化。
伴隨著繼國緣一動作的停止,那位老師已經失去戰鬥能力倒在了地上並成為了這個世界唯一一個接下繼國緣一四刀還沒死的男人。
誰也沒有想到,在刀術老師不以為意的玩笑中第一次拿起竹刀的繼國緣一,僅僅憑著這位老師剛剛演示過一次的用刀基礎就在頃刻間出師了。
一旁的繼國岩勝對此大受震撼,甚至開始有些懷疑人生。
不過讓繼國岩勝感到意外的是,弟弟在這以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要成為武士的話了。
這並不是因為繼國緣一注意到了哥哥的感受,他其實並不理解‘嫉妒’是什麼,之所以放棄想要成為武士的夢想,隻是因為他討厭那種用刀傷害彆人的感覺。
他發現這並不好玩兒,不太理解人們為何戰鬥,這種有手就行的事情對他來說還不如和哥哥一起玩耍有意義。
繼國緣一再次回到了曾經的生活,終日裡陪著母親,哥哥也時常再來看他,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追問他變強的方法。
他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方法,隻是很普通的那樣做了。但是既然哥哥在問他還是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哥哥,因為如果能夠幫到哥哥的話,他自己也會感到很開心。
繼國緣一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像是一張白紙一樣不被世俗汙染,比起‘人’或許他更加接近於‘神’。
九歲。
繼國緣一的母親因病去世。此時的他也比之前懂得了更多,他知道自己如果留下,或許會影響到哥哥在武士家族的地位。
他已經不想當武士了,所以打算提前離開家。
身為‘不祥之人’,母親和哥哥是唯一對他好的人,而如今母親已經不在了,他不想留下來讓哥哥感到為難。
他向哥哥告彆,並且帶著哥哥贈與他的短笛離開了家,這是他在這個家唯一的牽掛。
他奔跑在田野裡的小路上,眼裡滿目星河。
繼國緣一奔跑的身影像是不知疲倦般從未停下,他與生俱來的身體素質雖然很強大但是並非不會疲倦,隻是他不願意停下。
雖然很累,但是他的呼吸從未紊亂,就像自然裡的微風般平緩溫柔。
黑暗散去,黎明到來,他依舊一直在奔跑從未停下,雖然說家裡的人想讓他去寺廟,但是他並沒有按照他們說的去做,因為孤身一人的他並不知道寺廟在哪裡,畢竟從出生到現在,他從未來到過外麵的世界。
而且他現在隻想好好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直到他來到了田野的儘頭,他看見了這個世界最美好的東西。
在這裡,他遇見了一個捧著小桶發呆的女孩,那個女孩在水田中孤零零的站著。
這是個年齡跟他相仿的女孩,看著這個女孩發呆的樣子,繼國緣一不知為什麼就問了一句。
“你這是在乾嘛?”
女孩告訴他,她家裡的人都因為疫情死掉了,孤身一人實在太過孤單,所有她想從水田裡抓些蝌蚪回家養著。
說完之後小女孩就蹲下身開始行動。
繼國緣一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離開,他靜靜地站在小女孩背後,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直到太陽逐漸墜落,黃昏將至。
他看見女孩又莫名地將抓到的蝌蚪都放回了水田裡。
“你不是想將它們帶回去嗎?”
“嗯……”女孩輕輕回應,“但是這樣的話,它們也會和父母分開了,我知道和親人分開是很可憐的所以……”
女孩的手輕輕將蝌蚪放回水裡,動作溫柔。
繼國緣一看著這一幕,又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沒有地方去了,“那我跟你回家好了。”
“唉?”
女孩有些驚訝地回過頭。
繼國緣一看見了這個世界最美麗的東西,一雙掛著淚珠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擁有著這樣眼睛的女孩叫做詩。
於是,繼國緣一開始和詩一起生活。
或許是害怕寂寞,詩總是從早到晚的說個不停。也多虧了詩熱情的性格,不斷的與繼國緣一交流,才讓他了解到了自己眼中的世界與普通人相比究竟有多麼巨大的差距。
他知道了自己是特彆的,這個世界上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第二個能夠看透生物身體的人。
這時候的緣一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和其他人那莫名的疏遠感究竟從何而來了,因為他是與眾不同的。
而這個叫做詩的女孩,是第一個願意緊緊抓著這樣‘怪異’的他手的人。
母親死後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遊離人間,現在有人抓住了他。帶著他這個天生的異類走進了平凡的生活,也讓他變得更像是一個‘人’了。
十年後,他們成為了夫婦。
再然後,他們在路邊撿到了一個人,一個滿身是裂紋的人。
這個倒在陽光下渾身**的男人身上帶著詭異的傷痕,不像是被什麼東西砍傷,這個世界根本找不到對應的武器能夠造成這樣的傷痕,像是乾裂的土地一般龜裂,可是卻沒有任何血液滲出。
……
軒浩看著著些莫名的畫麵,好像明白了,自己貌似是被這兩個人好心人撿回來了啊。
隻是為什麼自己能夠看見他們的過去呢?
準確的說,他看見的應該是那個額頭長著斑紋,名為繼國緣一的男人的回憶。可是他從來不記得自己有這樣能夠看到彆人回憶的能力。
不!好像確實有?軒浩突然想起了自己離開龍族世界的時候路明非拜托路鳴澤送給自己的禮物,‘人性’。
現在他好像終於理解了這份禮物的重量,並不是單純的字麵意義那麼簡單,而是讓他能夠通過靈魂的共鳴以目標的視角看見目標的過去,這樣的話,一個人的善惡在他麵前將無所遁形,這是幫助他明辨是非的能力。
‘人性’的善與惡他都能看見,不過這需要他自己區分,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分辨善惡的能力就說明他又迷路了,路明非是想通過這樣的能力時刻提醒他不要混淆善惡走錯道路。
“路明非那小子,真是喜歡瞎操心……”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看見的都是真的,那麼眼前這個男人……有些離譜。
是的,軒浩隻能想到用離譜來形容這個男人。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身處的是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自己的記憶裡沒有關於眼前這個世界和這個男人的信息,這讓他感覺有些頭疼,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世界,接下來的行動會很受阻礙。
不過他看了這個男人的過去之後,懷疑這個男人或許就是這個不知名世界的主角,因為這個男人的過去怎麼看都尼瑪是天選之子,妥妥的主角模板!
這個男人從一出生開始就自帶著‘無我’的境界,與生俱來的天賦,純潔無暇趨近為‘聖人’的心靈,說這是‘神性’他都信。
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負麵的情緒,什麼貪婪、嫉妒之類的通通沒有,甚至連最後的‘孤獨’都因為有愛人相伴消失了。
這讓軒浩一度以為這是不是一個已經被打通關了的世界。
這個男人能夠一眼看出他還活著,也說明其實力不會弱。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在毀滅與新生的邊緣掙紮,連心跳都微弱到常人難以察覺。
軒浩能夠感受到繼國緣一很強,並不是純粹力量的強,而是精神與境界,完全跟自己不在一個層麵,這個男人就像是天生便能夠與自然相融的存在,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輕易辦到的。
讓軒浩感到慶幸的是這個男人似乎對自己沒有敵意,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鬼知道會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幫助’就翹辮子。
這讓他不得不感慨自己的運氣真好,原本在快被世界的間隙吞沒的時候他都感覺自己完蛋了,現在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勉強活了下來,還被好心人收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