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走到第二個縣的時候,右扶風鹹宣到了,走到第三個縣的時候,統管官學的祭酒張安世也到了。
大官小官跟了一大堆。
瞧這情形,劉據熄了繼續視察的心思,索性就在槐裡縣縣學停下。
學堂裡的孩童們個個聚精會神,今日授學的夫子也比平常認真了許多,學堂外,一群人特地離得稍遠些,正低聲交談著。
“今年的秋季初試,地方上也是第一次舉辦,許多流程可能還不成熟,朝廷可以允許出錯,但修正一定要快。”
劉據點向周圍兩位,“而且今年出過的錯,以後不能再犯,否則朝廷法不容情。”
“臣謹記。”
槐裡縣令態度謹慎,連連點頭。
領先他一個站位的張安世也頷首道:“秋試前,臣已經儘可能完善了官學製度,並頒布了成文政令。”
“減少官吏行政模糊的同時,也明確了獎懲規範,此次秋試應當能妥善配合。”
科舉選士已成大漢定製,兩年一次,並且製度逐漸趨於完善,今年秋季就將在郡國先舉行一次初試,即秋闈。
於明年,也就是元封元年春季,彙集京師,再進行複試、殿試等。
“按照旨意,今年考生做了分類,從參考名單來看,官學學子占比較少,私塾學子較多。”
“恩……”
劉據沉吟一聲,“官學初辦,正常,不過無論出身官學,還是私學,考官都要一視同仁,不可徇私舞弊。”
能上私學的考生,也就是以往本就能讀書識字的人,他們一般家境不錯,而官學的考生,由於劉據盯著,並未設置高門檻,遂大多家境貧寒。
劉據這句話要提的注意點在哪,一目了然。
“彆處臣不敢保證,但右扶風必然公正公平。”作為太子當下身處的地界、右扶風的主官,鹹宣沉聲道。
這時。
張安世補充道:“除過地方選派的考官,臣與光祿丞商議過,還會從京官中下放副考官,以作平衡監督。”
“考場嚴查作弊夾帶,考試期間一律糊名……”
劉據邊走邊聽,身後一眾官吏也跟著他慢慢出了縣學,張安世做事嚴謹、沉穩,已經頗具其父之風。
“子孺做事,孤放心。”
張安世,字子孺。
行到大街上後,劉據先是肯定了一句,旋即又叮囑道:“事後你與倪寬再商議一二,看看郡試、京試期間,考生試卷要不要重新謄錄,以免考官認識筆跡,趁機徇私。”
“不要怕流程繁瑣,孤隻怕人性險惡。”
張安世似有所悟,拱手道:“殿下思慮周全,是臣疏忽了。”
“不必妄自菲薄,今日便到這兒吧。”
“恭送殿下……”
槐裡縣距離長安城不遠,劉據趕回太子宮的時候,申時都未到,這意味著忙碌的一天並未結束。
建言和親策略也好,勾幾道雷劈死方士也罷,這些如今都隻是劉據生活中的點綴,花費的精力很少。
他更多的時間,還是用在政務上。
視察代田法、科舉考試,便是其中兩個例子,除此之外,還有各郡官員考核調動、稅賦、刑律判罰等等等等。
活計之所以這麼多。
還是得落在那‘小兩宮並製’幾個字上。
皇帝現在越來越隨心所欲,主打一個——大事他定,小事不管,而皇帝不管的小事,全被推來了太子宮。
任務多,劉據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自己支個桌子,再安排兩個美少女打下手……
與時俱進,他給自己來了個鳥槍換炮!
打下手的人肯定要有,但換了人,莊青翟、蘇武、金日磾等太子宮的門客,始終在線,兼著朝廷官職的東方朔、王衡等人,有閒暇時間也會來太子宮議事。
除了他們之外。
劉據常常召既是同齡、又是同宗的劉德來太子宮。
這位主雖然才氣過人,可年紀輕輕就有了許多老者不曾有的心態,不爭、不搶、不求聞達。
聽他的同僚說,劉德入了宗正府後,有差事就辦,沒差事就等,一壺茶、一份報,坐一天,按時點卯,定點下班。
風雨無阻……
如此好的苗子,劉據豈能讓他虛度青春?
開玩笑,必須召來替大漢朝發光發熱!
繼劉德加入太子宮的‘小內朝’之後,劉據又將舅舅衛青的長子衛伉拉了進來。
治國治政,說白了還是治人,有的人需要懲戒,有的人需要製衡,還有的人需要籠絡。
任人唯親是現實,唯才是舉也是現實。
不衝突……
……
甘泉宮。
空曠寂靜的大殿中,一份奏疏握在男人手中,看了幾次,他始終靜不下心,啪,扔掉冊子,皇帝略顯煩躁道:
“拿走。”????“是。”宦者令小聲應道,隱晦的勾了勾手指,候在旁側的兩名內侍連忙上前,將案幾上的奏疏儘數抬走。
皇帝拂袖起身,隨口問道,“太子最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