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一瞬間詭異的靜默,很快就像滾油澆水似的炸開了鍋,很快有人衝出去報案,餘下的人警惕地把蘇令瑜圍了起來,儼然是已把她當作案犯看待。
不過人確實是她殺的,蘇令瑜倒對這待遇不甚惱火。從表麵看來,她這招多少有些昏,無論事後怎麼分說,這個人就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她的房間裡,而且顯然是被捅死的,她一身血跡如何逃脫?不過蘇令瑜在那份上並不曾想太多,她迅速地判斷了自己的處境,認為此人非死不可,也就殺了,而後又是迅速地為脫罪而布置,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她沒見不得人的事,她不著急。
縣衙迅速來人拿下蘇令瑜,她就揣著這種不著急的心態被按下了,隻不過,她還並不想走。趁著此時人多口雜,蘇令瑜看了看正在屋內忙著搬運屍體的衙役,語氣淡淡地道:“這是張生麵孔,絕對不是真的衙役,他來時手上拿著刀,是要殺我的,我為自保才誤傷他,打鬥之間碰翻了燭火。”
擒壓她的衙役嗬斥一聲:“這話留著提審的時候說吧!”
說罷,就要扭她起來,蘇令瑜卻猛地一掙。她這副瘦削的身體忽然掙一下,爆發出的力氣竟連那人高馬大的衙役都險些扭她不住。蘇令瑜長眉倒豎,怒目道:“廨院之內有凶徒謀殺朝廷命官,廨院監管不力,有人居心叵測!我才是苦主!我為民計徹查失馬重案,如今勢單力孤,此時被你們擒去,日後縱有千百張嘴也分說不清!去稟你們的官長來,我就要在此地,等著仵作驗屍!”
衙役怒喝:“衙門辦案,章程豈由得了你!”
蘇令瑜驀然扭頭瞪視他,氣勢不僅不短反更見長,“我如今仍是官身,爾等不分青紅皂白拿我在此,已是放肆!”
他們許是低估了蘇令瑜難纏的程度,此時頗有些無計可施,待要不由分說將她提走,卻見四下裡圍觀人眾已竊竊私語起來。此地失火,左近的人都被驚動,且沒有及時封鎖,來來往往進出的人恐怕早已把風聲透了出去,等天亮以後街頭巷尾估計就都開始議論晉陽參軍在廨院裡被謀殺的事了!此時若把蘇令瑜帶走,隻怕會激起更不利於官府的謠言。
此時此刻,衙役們就紛紛想起了兩個字:規矩。
他們隻是些跑腿辦差的手下人而已,上頭要做什麼也輪不到他們曉得,那麼隻要自己守好規矩不得罪人,就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殃及。反正,有什麼天大的麻煩那都是上司擔責,但他們要是為了合上司的心意,在不該辦錯事的時候辦錯事,那出事的可就是自己了。
心照不宣,他們沒再吭聲,就讓蘇令瑜待在了原地,隻是並沒有放鬆警惕。蘇令瑜也無心多管,專心等待著仵作的驗屍結果。
方才的火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此時整間房間也都已經燒得焦黑,仵作和兩三個衙役在裡頭忙碌一陣,驗好的屍體便被搬了出來。據仵作所複,主要死因為胸腹利器傷,捅破肝臟失血過多,但因為頭麵蓋被,無法確準在火勢發生時死者是否已經斷氣。這屍體實在太新鮮了些。
蘇令瑜冷眼看著他們複盤,提醒道:“他蓋在身上的被子,是他抱來的,同時攜有利刃。我為求自保以書刀捅傷他以後,床帳已經失火,我心慌意亂,將澆濕的棉被鋪展在他身上,想要外出呼救,然而四下奔走,整個西院竟空無一人。”
她當然並沒有奔走,殺人時用的也並不是書刀,隻不過這話裡真假各摻多少並不重要,她是說給圍觀者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