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不認得呢。
夢裡掐過他的臉,將死之間救過他的命,她附身在東陽侯少夫人身上與他相見。
他甚至沒有看清過東陽侯少夫人長什麼樣子。
他自始至終看到的都是白籬。
但先前要麼是夢中,要麼是瀕死,要麼是怪異術之下,總覺得恍恍惚惚,就好像隔著一層紗。
此時此刻日光明亮,她坐在麵前,神情含笑,清晰靈動。
他不是沒認出她,是一時不敢認她。
看著女子鄭重的樣子,上官月忍不住笑了。
“是差點沒認出來。”他說,“現在比以前更好看。”
白籬一笑,挑眉:“是因為先前是鬼,現在是活人的緣故嗎?”
鬼,活人,上官月神情有些複雜,鬼可以俯身在蓮藕上變成活人嗎?
那她是蓮藕還是人?
雖然先前已經有很多事覺得怪異,但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是超出想象。
看著上官月的臉色,白籬忙說:“好了,不騙你了,我一直都是人。”
因為她,上官月經曆太多怪異,正常人很容易心神躁亂,虛實不分。
不能再讓他思維混亂了。
“你也知道,我是逃犯,所以才假做東陽侯少夫人身份。”白籬給他解釋,“日常也都是刻意掩蓋了真實相貌,畢竟我跟我姐姐長的很像,張擇也一直在追捕我。”
上官月神情驚訝,原來,她不是鬼,她就是東陽侯少夫人,真的假的?
“那,周世子他可知道…”他脫口問。
白籬點點頭:“他知道我是白籬。”
提到周景雲,白籬眉眼微暗,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這一次多虧了他。
如果不是他,現在她真的沉睡不醒死人一般,真要被埋掉了。
不過,也不一定,白籬抿嘴,嘴角彎彎,就算她沉睡不醒,他也不會把她埋掉,不會相信她死了,會想辦法救她…
上官月看到她臉上露出笑意,但眼神有些悵然,忍不住問:“那這次…”
這次是怎麼回事?
東陽侯府的少夫人死了,周景雲將妻子埋葬了,那埋葬的是誰?難道是蓮藕嗎?
上官月看著眼前的女子。
當時他抱起來的的確是個人,原來那個時候,蓮藕就換成她了啊。
這就對了,這就正常了。
不對,也不正常,其他人為什麼沒發現?
“這個嘛,雖然我不是鬼。”白籬再次解釋,“但我的確有一些詭術,我能讓人做夢而不自知,你知道的,做夢的話,光怪陸離,什麼都能發生,做夢的時候,遇到再奇怪的事也不會覺得奇怪。”
做夢啊,他幾乎沒做過夢,不過,先前白籬是說過,做夢的時候來見他,他的夢境對她有幫助,她一直都對他說過夢的事。
原來夢在她手裡能瞞天過海啊,上官月點點頭。
白籬繼續解釋。
“我這次要解決兩件事,一件是我自己的麻煩,這個暫且不提,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另一件是張擇就要查到我的身份,所以,東陽侯府我不能再留了。”
上官月哦了聲,想到什麼:“定安伯!”
張擇在查定安伯,所以其實定安伯有什麼事會牽連到白籬。
白籬笑著點頭:“對,這還是你告訴我的,真是幫了大忙。”
上官月笑了:“我就是說了一句話而已。”說著若有所思,“所以周世子和你演一場假死,讓你脫身,也讓東陽侯府脫身。”
而且可以選在皇城宮宴上,眾目睽睽,皇帝親自作證。
上官月想到宮宴裡詭異的夢境,這幾天他都沒辦法入睡,剛睡著就會驚醒,總是想要看看天上有沒有兩個月亮,屋子裡擺著的瓜果會不會突然變成人…
“你真是太厲害了。”他看著白籬認真說。
他不怕她,而是覺得她厲害,白籬再次笑了,又搖頭說:“也不算很厲害。”
差點就功虧一簣,真醒不過來了。
多虧了周景雲。
原本為了安全叮囑他待在皇帝所在,但預料外出現的黍米珠將她困住的時候,周景雲竟然出現了。
而且還在沒有告訴他怎麼解決的情況下,將她往樓下拋。
身體失去支撐,沉入夢境的人會受驚醒來,這是人的本能,不會激發黍米珠。
她順利地醒來,洞珠和夢境消散。
白籬想到睜開眼看到周景雲那一刻,心裡說不上來的滋味,驚喜,委屈,感激。
她也看到他的焦急擔憂,以及看到她醒來的驚喜,他笑了。
可惜,她來不及對他笑,也不能跟他多說一句話,隻讓他鬆手。
這是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然後還要給他織造一場親手殺了妻子的夢境。
借著沈青,讓帝鐘落地失去功效,三清鈴也被白瑛慌亂中扔下,黍米珠退去,她終於毫無牽製,借著蓮藕,在說出鬆手的瞬間,織造一場大夢將整個皇城籠罩。
蓮藕在夢境裡代替她墜落。
在夢境掩蓋下她走下結鄰樓,尋到蓮藕,將蓮藕和自己換了位置。
雖然是她編織的夢境,但當她相信自己變成蓮藕後,她也失去了意識,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也無法左右夢境走向。
全靠參與其中的人堅定的信念。
如果當時有一人心念猶豫,夢境就有可能崩塌。
現在看來很順利,她離開皇城,如期蘇醒。
至此,那天清晨從浴桶醒來後做出的籌劃,終於磕磕絆絆有驚無險的完成了。
隻是現在卻沒機會跟周景雲道一聲謝。
白籬心裡輕歎一聲,對上官月鄭重一禮。
“多謝你將我帶出來。”她說,看著他,“我會報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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