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無言的尷尬之中,無論是李淵還是李承乾,都如兩個木雕一般,也隻能相顧無言。
“啟稟上皇……”
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卻是裴寂上殿!
他躬身朝李淵行禮道:“今突厥猖獗,竟圍困我皇,如今……”
“太子殿下,陛下離京時,曾有旨意,請太子殿下監國,如今陛下生死未卜,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詔令?”此時,杜如晦跨步而出。
蕭瑀冷笑道:“陛下的聖旨,為何沒有自尚書省和門下省簽發,這聖旨在何處?”
“在門下!”杜如晦毫不猶豫地道:“此聖命,蕭相公也敢質疑嗎?”
“正因為是聖命,所以才要問個明白。”蕭瑀怒氣衝衝地看著杜如晦:“若是亂臣矯詔,豈不誤了社稷?請取聖命,我等一觀即可。”
百官們瞠目結舌,竟一個個作聲不得。
蕭瑀隨即看了眾臣一眼,突然道:“戶部尚書何在?若有此詔,必定要經由戶部,敢問戶部……可有此旨嗎?”
於是接下來,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戶部尚書戴胄。
戴胄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的地位和房玄齡、杜如晦、蕭瑀和裴寂等人畢竟還差了一截,更不用說,這些人的上頭,還有太上皇和太子。
天曉得最後會是什麼樣子!
戴胄出班,卻是不發一言。
“有沒有?”
戴胄沉默了很久。
“戴相公何故不言?”蕭瑀步步緊逼。
戴胄已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了。
他萬萬料不到,在這種場合下,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
而房玄齡和杜如晦也都同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他。
戴胄此時隻恨不得鑽進泥縫裡,把自己整個人都躲好了,你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爾乃大臣,卻這般不發一言嗎?”
戴胄老半天才道:“莫須有。”
“……”
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這番話,說是侮辱人智商還差不多。
倒是禮部尚書豆盧寬適時的站了出來:“如今乃是國家存亡之秋,何須如此錙銖必較?眼下陛下蒙難,當務之急,是立即發兵勤王護駕為尚。”
這豆盧寬倒是機靈,他是禮部尚書,現在雙方劍拔弩張,到底是太上皇做主還是太子做主,說到底,其實還是禮法的問題,說不得到時候還要問到他的頭上,眼看他是逃不掉的了,既然禮法問題說不清道不明,不如主動出擊,直接把這問題丟給兵部去,大家先彆爭了,皇帝還沒死呢,當務之急,該是勤王護駕啊。
於是這下子,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太子李承乾愣愣的沒有輕易開口。
而太上皇李淵也是不發一言。
所有人都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也深知今日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所承載的風險,人人都希望將這風險降至最低,倒像是彼此有了默契一般,索性三緘其口。
………………
在關外,李世民與陳正泰經過了艱難跋涉,總算抵達了朔方。
這朔方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上,遠遠的瞭望,規模竟是宏大。
當然,裡頭沒有高大的宮牆,而且有一處城牆正在修築中。
隻是在這草原裡,突然出現的巨城,令李世民有一種彆開生麵的感覺。
他心情竟還不錯,暫時將關中的事拋在腦後。
對於李世民而言,他是絕不擔心長安的事,最終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麵的。
他雖不算是開國君主,可是威信實在太大了,隻要一天沒有傳出他的死訊,即便是出現了爭權奪利的局麵,他也深信,沒有人敢輕易拔刀相向。
隻是這一路過來,他不斷地在心底默默的問,這個青竹先生到底是什麼人……
陳正泰見李世民的興致高,便也陪著李世民一路北行。
越是靠近朔方,便可看到大量開墾出來的田地,似乎是打算種植土豆了。
草原上有的是土地,若是將所有的草地開墾為農田,隻怕要比整個關內所有的耕地,還要多個數倍不止。
當然,草原的生態必是比關內要脆弱得多的,所以陳正泰采取的乃是休耕和輪耕的方略,儘力的不出什麼亂子。
李世民一麵和陳正泰進城,一麵突然的對陳正泰道:“朕想問你,倘若青竹先生當真還有後著,你可想過他會怎麼做?”
陳正泰倒是認真地想了很久,才道:“若我是青竹先生,一定會想辦法先讓長安亂起來,若想要牟取最大的利益,那首先就是要排斥當初陛下的秦王府舊將。”
李世民頷首道:“朕也是這樣認為,朕……有時也不禁在想,朕的父親,會不會遂他的心願呢?哎……”
說著,李世民竟是幽幽地歎了口氣。
事實上,他並不了解李淵的心意,甚至李世民隱隱地盼著,也想知道這個答案。
倒是陳正泰好奇地看著他問道:“陛下難道一點也不擔心長安城會出現……大亂子嗎?”
李世民不假思索的就搖頭道:“大破才能大立,值此危亡之秋,恰恰可以將人心都看的一清二楚,朕不擔心長安混亂,因為再爛的攤子,朕也可以收拾,朕所擔心的是,這朝中百官,在得知朕千秋之後,會做出什麼事。就當,朕駕崩了一回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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