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最擅長的就是奔襲。
他曾經做到連續十幾日不斷的遊走,而後對敵人采取突然的行動。
隻是當初年輕的時候精力充沛,並不覺得疲憊。
可現在……李世民覺得自己體力已經有些不支起來。
夜裡的時候,營地搭建起來,引燃了篝火,李世民覺得自己的兩胯已被磨破了,整個人氣喘籲籲。
而更慘的乃是張千。
張千非要跟著來,可後來他才發現,這樣的奔襲,真比殺了他還難受。
起初的時候他還騎馬,到了後來,不得不被人綁在了馬背上繼續前行。
以至於……下了馬的時候,人們將他的繩索解開,他便攤在了地上,紋絲不動,口裡則是吐著白沫。
夜半三更時,張千躡手躡腳的到了大賬,卻見李世民正在自己倒水淨臉,張千連忙一個跨步上前,恭謹地道:“陛下……奴來……奴來……”
李世民拿著帕子,擦拭著自己的手,回眸看張千,很是隨意地道:“你不是已經撐不住了嗎?難道還想要真照顧你不成?”
張千立即露出苦瓜臉,一副無奈的樣子道:“陛下……奴萬死,奴……也想不到這白日騎這麼久的馬,竟這樣的辛苦,不過奴方才休息了一會兒,已是好了一些,陛下恕罪。”
李世民點點頭:“不必如此,來,坐下吧,朕自己淨淨手就好。”
張千便感激的欠身坐下。
李世民又道:“這是常有的事,馬上太顛簸了,久而久之,人若是實在撐不住了,會感覺五臟六腑都要顛出來。可是朕呢,又不能將你留在半途,這裡可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若是有什麼閃失,你便再也見不著朕了。不過也不必怕,你再顛簸個幾日,就差不多可以慢慢的適應了。人哪,都是熬出來的。”
張千:“……”
李世民又道:“不過到了明日,便要進入河西的境地了,哎……朕真的擔心啊,也不知那侯君集反了沒有,朕真是養虎為患,當初為何就沒有察覺到侯君集此人的狼子野心呢?若不是朕一直提拔他,他又怎麼會有今日?哪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的險惡。”
李世民說到這裡,臉色更是差的厲害。
他一臉鐵青,很是凝重:“若是此時,侯君集當真發難,隻怕……陳正泰便算完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朕有什麼麵目去見秀榮啊。而繼藩,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唉……”
說到了這裡,李世民搖搖頭,唉聲歎氣。
張千便道:“陛下放寬心,郡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失的。而且……他狡猾……不,他聰明得很,一旦遇到了危險,就會跑的沒影了,奴覺得……他肯定能苟全性命的。”
李世民皺眉看著張千:“是嗎?可是依朕對他的了解,他定會死戰到底,與那侯君集拚死相抗。”
張千心裡嗬嗬,默默地道:陛下,你對陳正泰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當然,在這個時候,張千是不敢爭辯的,隻是乾笑道:“想來就是如此吧。”
李世民依舊憂心忡忡地道:“哎……朕這幾日都在做夢,每每夢到陳正泰托夢給朕,說他被侯君集殺了,請朕為他報仇。這些年來,陳正泰為朕立下了多少功勞啊,可就因為朕誤信了侯君集,才有今日的彌天大禍。這都是朕的緣故啊……”
李世民處在深深的自責之中,口裡又道:“明後日,我們可能就要抵達西寧了,到時我們奔襲到筋疲力儘,卻還需有一場鏖戰,真到了戰場上,朕可保護不了你。一旦遭遇到了侯君集部,朕決不能讓將士們休息,奔襲的精要,在於有備襲無備。一旦休息,便要誤了大事了。”
李世民似乎對於侯君集集恨極了。
而張千忙道:“陛下放心,奴絕不扯陛下的後腿。”
李世民點點頭,隨即吩咐:“你早些睡下吧。”
張千便起身,告辭而去。
等張千離開後,李世民獨自脫了甲胄,睡下。隻是內心卻是依舊不能平靜,陳正泰的身影總在他的腦海裡晃動,這令李世民焦慮不安。
直到了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到了第二天拂曉時分,張千便又進賬來,見李世民神色不好,便道:“陛下,何不再休息休息,遲一些趕路亦是無妨的。”
“來不及了。”李世民已穿戴了甲胄,心急火燎地道:“侯君集必反了。”
張千不由道:“或許……或許還沒有呢?”
“嗬……”李世民冷笑道:“朕早就傳詔他班師回朝,若是當真班師,此時朕的軍馬,也該已和他相遇了。可這沿途而來,哪裡有侯君集部的影子?那是三萬軍馬,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敢抗旨不尊,那麼……還不就是謀反了嗎?”
頓了頓,他便冷聲道:“傳令,大軍繼續進發,不得有誤。”
於是,他又馬不停蹄地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繼續向西狂奔。
這一路……都是荒無人煙,好不容易,到了傍晚的時候,一個塢堡卻是若隱若現。
看著那遠處的景物,李世民精神一震,此時,他其實已疲憊到了極點,先是命斥候上前,而是領著本部軍馬至這莊園。
而緊接著,卻有一人帶著數十個家眷,匆匆地迎接了上來。
“臣朱文建,見過陛下。”
“朱文建?”李世民皺了皺眉,沒什麼印象啊!
這朱文建便連忙道:“臣出自江左朱氏。”
李世民一聽,臉色立馬鐵青起來。
他頓時想起是誰了,不就是那朱文燁的親眷?
江左朱氏,已是遷居至此。
不過因為朱氏得罪了不少人,即便是遷徙而來,分得的土地也比較邊緣一些,這莊園附近十幾萬畝地,都是朱家的,隻是這裡卻是離西寧有一些距離。
此時見朱文建惶恐不安的樣子,很顯然……這朱家因為朱文燁的壞影響還未散去,尤其是陛下突然帶著兵來,更讓朱文建心裡惶恐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李世民,卻見李世民坐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而後劈頭蓋臉道:“侯君集反了?”
啊……
朱文建聽罷,似乎反應了過來,是……是了……陛下是因為侯君集的事來的。
他心裡鬆了口氣,隨即便道:“是,侯君集已反。”
李世民聽罷,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這猜想的事已經成真,最後的一點僥幸也已經蕩然無存了。
李世民忍不住道:“陳正泰呢,陳正泰是死是活?”
“死?”朱文建詫異的看著李世民。
卻見李世民聽他一個死字,臉色就更加的難看了。
他本就疲憊不堪,承受了這麼長時間的顛簸,此時身子一晃,竟有些搖搖欲墜:“死了?”
“沒死呀。”朱文建道。
李世民大怒,提起馬鞭狠狠的拍在了朱文建的頭上。
朱文建啊呀一聲,卻聽李世民怒不可遏地道:“這平生最恨的便是說話半截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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