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天下鬥法六千字)
第816章天下鬥法六千字)
“同誌!”
誰也無法想象這兩個字回蕩在了異世的精神世界裡時所帶來的份量,包括說出了這兩個字的人與聽到了這兩個字的人。
這個世界有法,文字也有份量,但卻像是所有的文字加了起來,都不如這兩個字的份量,於是,這一片黑沉沉的默然裡,便像是翻起了無聲的浪。
良久,良久,良久。
隱約有人輕聲的啜泣,有人低低的長歎,有人用力的拍著大腿,咬著牙關。
也有人忽然釋然的笑,然後用極輕的聲音,作出了最有份量的回答:
“好的!”
“……”
於此一霎,胡麻也仿佛被突如其來的輕鬆籠罩,就連繃緊的腰身,都鬆垮了下來。
說不出那種複雜的感覺,想哭,又想笑。
因為老君眉給了自己那份禮物,所以自己早就接受了作為前世人的身份,早就接受了那所有的記憶與信念,但又因為忽然被告之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生出了疏遠。
雖知道這兩個字的魅力,但在說出口時,心裡其實也隱約的有種自慚形穢,生怕自己沒資格說出來。
早先那份堅定,自老陰山往上京去,領百姓命,直麵國師,奪十柱香。
看似堅不可摧,但心底有多少是裝出來的,自己心裡清楚。
一直念著我所見既我所思,我所思即我所在,也無非是一種自我安慰的話。
話是堅定的,命也奪來了,路也清楚,但說白了,這顆心,一直懸著。
直到如今,這兩個字說出了口,沒有人嘲弄自己,譏諷自己不配,甚至,還回應了自己。
總算,這顆心變得踏實了起來。
有來自彼世,最牛批的一群人幫著自己,還怕個毛?
這一夜,是在平靜中渡過的,第二天繼續起程時,仍然顯得平靜,老算盤、小紅棠都不知道這一晚上經過了什麼,保糧軍也隻有歸心似箭。
隻在兵馬繼續起程之時,二鍋頭磨磨蹭蹭,快到了晌午時,才出現在了自己身前,一個糙老爺們,兩隻眼睛卻顯得紅彤彤的。
“你小子啊……”
他指著胡麻,欲言又止,滿麵歎惜,良久,卻隻是道:“太狠了。”
胡麻略帶歉意,想要開口。
“打住。”
二鍋頭卻忽地阻止了他,道:“不要說出任何帶有私人感情的話來汙侮我們。”
“會有很多人幫你,幫你的,不需要你在這裡矯情。”
“……”
胡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隻點了點頭,兵馬再動,徑直向了明州而來。
保糧軍回明州之日,便也到了保糧大將軍出明州之時,六姓已在這天下各處,做好了布置,不知設下了多少難題,但既然得到了轉生者的許諾,心裡便也有了自信了。
若在平時,大軍跋涉,自上京趕往明州,怕是要月餘時間,但如今這一支保糧軍,被紫氣洗身,根基紮實,又各負了一大包血太歲。
哪怕隻是在休憩之時,吃上指甲蓋大小的一點點,也會精神飽滿一整天,再加上大軍到處,邪祟四散,一路順暢歸來。
竟是隻用了不到二十天,便已橫插官州,遙遙見著了明州的邊界。
看著再急行數日,便可以將保糧軍還了回去,卻在這一日,見著路邊有個提了卦旗的算命老頭候著,遠遠的看到胡麻騎馬趕來,便忽然搶在路邊,一個頭磕了下去。
旁邊的保糧軍訓練有素,還不等他抬頭,兵戈便已指在了臉上,倒是把這留了兩撇胡子的算命人嚇了一跳。
“自己人,自己人。”
老算盤看了那人的卦旗,以及背上背的木架子,便認了出來,慌忙讓人放開他。
道:“你在這攔路怎地?想要把我換走,留你在主祭大人身邊伺候?”
“不想,我是來報信的。”
那算命人也急忙擺手,亮明了身份,待確定了哪位是胡麻,便也急忙再上來磕頭:“大羅法教行遊弟子,拜見主祭上師。”
“沒事彆跪。”
胡麻看著他,道:“你有事要講?”
對方忙起了身,拍拍膝蓋上麵的土,道:“明州生了亂子,怕主祭不知,特意提醒。”
胡麻愕然:“亂子?”
對方道:“是,保糧大將軍手下,有人造反了。”
胡麻這一聽,倒是臉色微變。
要逐天命,要與六姓鬥法,便需要有人做皇帝,轉生者做不了皇帝,因為並非這方土壤裡長起來的,自己則已經注定了要背起彆的東西。
所以,皇帝種子,便是很要緊且關鍵的一環,自己這個“昌”字要靠他,這場鬥法,也要借助於他。
如今還沒開始與十姓碰上呢,他自己手底下的人倒先反了,若隻有這點子根基,那又怎麼與其他人扶起來的草頭王們去戰場上碰?
細細一問,才知道了楊弓的近況。
說到底,還是與他借出來的這一萬兵馬有關。
如今的保糧大將軍,在明州以及周圍的袞州,瓜州、官州一帶,名聲大的很,手底下也已經有數萬兵馬,若是再加上交好的白甲軍,南邊的鐵檻軍,便是湊出十萬大軍來也不在話下。
但名聲歸名聲,說到底,他手底下真正的精兵、家底,其實也隻有這一萬兵馬而已。
有這一萬兵馬,便能壓住數萬驕兵悍將,便能壓住一州之地,百萬之眾。
可楊弓太大方了,大手一揮,便將這一萬親兵借了出來,如此一來,他身邊就忽然之間空了。
雖然二鍋頭不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特意在他身邊留下了不少門道裡的高手護著他,但那些新近來投的,被保糧大將軍收伏的龍蛇混雜,悍匪凶將,便也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借著點油頭,便要反了,逼保糧大將軍讓位,要裡應外合奪了明州。
當然,會出現這等事,其實也與楊弓治軍太嚴有關,草頭王養兵馬,哪有像他這麼實在的,切切實實記著了胡麻的話。
記得自己從哪裡來,律令嚴厲,令行禁止,不多收一顆糧,也不犯百姓分豪,隻可惜,秋毫無犯,令行禁止八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
兵馬也是活人,也有胸間戾氣,心間欲望,不滿足了他們,又如何指望他們賣命?
放眼望去,這天下草頭王,不是沒人想練好一支能打仗又有好名聲的兵馬,隻是很多人沒那能耐罷了。
“明州生亂?”
二鍋頭一聽了這事,便立時驚怒:“他這兵馬是我借出來的,可不能由他出了事。”
“我這就趕回去,先保了他的命再講。”
“……”
胡麻見了,便阻止道:“保糧軍是你畫押借出來的,自也該由你好好送回他手上。”
“由我先行一步,趕到明州保他,你隻領了大軍,速至明州罷了。”
“……”
二鍋頭知道自己與胡麻無論誰先趕回明州,都護住保糧大將軍周全,便答應了下來,而胡麻便也不囉嗦,勒馬向了路邊的荒草叢中走去。
四下裡眾人皆看著,隻看到胡麻越走越深,待到荒草完全遮住了胡麻的身形之時,便隻聽得一陣狂風呼嘯,直吹得天昏地暗一般。
半晌,風止雲散,那匹馬自己慢慢走了回來,胡麻卻已不見了身影。
各門法術,於人前施展起來都有些受影響,因此便都傳下了要在背著人的情況下,甚至是借了夜色遮掩來施法的規矩,但胡麻如今這身本事,今非昔比,卻早就有些不適用了。
他也隻是略略背過了眾人的目光,便即躍下馬來,以量天靴展開了縮地成寸的本事。
霎那之間,便見得前方無邊荒野,一下子被瘋狂拉扯到了眼前來,前方那看起來高大巍峨的巨大山頭,呼呼一蕩,便像個小土包也似在自己的腳下閃過,氣機渾厚,如巨人狂奔於大地。
從此地到明州,普通人數日路程,他甚至連半柱香功夫都用不到,便已遙遙看見了明州府城,更是看到了如今的明州府城內外,皆有了幾分兵荒馬亂之相,四下裡搖旗呐喊。
許是擔心保糧大將軍從城裡譴出心腹來搬救兵,這些亂軍,把明州府城圍得極嚴,無論從何處過去,都需要從亂軍之中穿行。
這一點,卻又是會影響門道裡麵術法效果的,往往便是有真本事的,在這種情況下想入城,卻也需要先找個人少的地方,再尋摸個合適法子。
但胡麻卻不理會,縮地成寸,到了城前,便顯露出了身形,由著四下裡亂軍過來喝問,也隻一抬步,看到了前方高達數十丈的城牆,腳尖一點,便已竄上了城頭,入了城中。
身後亂軍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隻看到一個穿了布袍的身影,在軍中略一現,便又不見了。
而入城之中,胡麻身形微斂,介於生死之間,身形幾番閃爍,便來到了城前。
遠遠隻見,楊弓如今倒是正在城頭之上,坐在了大旗下麵。
身邊是紅燈會裡的各路高手等人護著,也有數千兵馬,四下裡守著城門,一時無恙。
他還考慮著是不是先看看這是怎麼個事,倒不曾想,才剛身形一閃,穿過了那些護著楊弓的兵馬,來到了旁邊的樓上,便聽到了楊弓身邊,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喜的大叫聲:
“胡老爺吉祥,胡老爺萬福金安,胡老爺六六大順,胡老爺金槍不倒……”
“……”
“這小東西,有時候還怪讓人尷尬的……”
胡麻都有些無語了,又想,楊弓這隻小鬼,又從哪裡學了這麼多的新詞?
而聽見了這小鬼叫,楊弓等人,便也皆是一驚,旋即驚喜的轉過頭來,就看到了胡麻從旁邊台階上,一路走了上來。
迎著那個喜氣洋洋衝上來磕頭的小使鬼,胡麻也略略駐足,從懷裡摸出了一個油紙包,拿出了足有一斤重的血食給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