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東林之人而言,陳雪溫和、強大,是他們隱形的領頭人物,對禦靈宗的人而言,文長衫同樣如此,可如今這兩人的爭執,讓整個戰場安靜了下來,除了某一邊的角落。
“公子,看,你就要死了,可他們還在一邊吵架。”丁婉容掩唇輕笑,她的額間已經有了隱約的光芒,林嵐躺在地上喘息,她就笑語吟吟地坐在他的身邊,叫不知情的人看去,隻當是一對神仙眷侶。
“是啊,”林嵐闔著眼輕輕笑著,“也不知你家夫君便是哪日這般死在了外頭,可你還一無所知,朝朝暮暮苦苦守候,不惜墮入鬼道,還以為他會來尋你。”
聞言,丁婉容不怒反笑,“若這話是彆人說的,除了那張臉,我一定會撕爛他整個身子。”
“我不同嗎?”
“你是王啊,百無禁忌,有什麼說不得的。”她的聲音軟軟的,應當是她生前的音色,很好聽。
“王,那是什麼?”
“王就是王,”丁婉容輕輕笑著,目光流轉間仿佛又成為了那個純粹漂亮的鄰家女孩,卻沒有解釋道意思,“不記得也好,不過哪一天要是記得了也不要緊,就算全天下都忘了您,至少還有我記得。”
林嵐眉心微蹙,總覺得是不是這隻鬼把他和什麼人混淆了,“何意?”
林嵐的反問湮沒在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中,他還沒看清出了什麼變故,神魂中突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像在被什麼咀嚼一般,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對比之下才發現丁婉容剛才的吞噬,是真的稱得上溫柔。
“啊——”林嵐再也忍不住叫出了聲,陳雪心中一急,若不是文長衫自己還壓製著長劍,剛才一下就足以震傷他的心脈。
“要你的朋友死還是要他被打上了禦靈陣活著,二選一?”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禦靈宗長老手上托著他賜予錢愈的禦靈陣,鋒銳的眼眸盯著陳雪淡淡說道。
陳雪目光驟沉,林嵐的慘叫已經微弱了下去,他終是收回了長劍,長老亦停下了對神魂的折磨。
此次無人阻攔,又是他親自出手,很快,契成,印在了丁婉容的額間,也在林嵐額上出現了一點隱約的光,可就在下一刻,靈陣破碎!
“你們,不會成功的!”丁婉容歪了下頭,讓人擔心她的腦袋會不會因為這一下掉落下來,青白的臉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又似乎什麼表情也沒有,眼中,卻有兩行清淚落下,在半空中就破碎成一片飄散的魂煙。
“這是……”老者睜大了眼睛,可容不得他再作何想法,丁婉容徹底消散在了空中,一陣青煙彌漫,與之相對的,是林嵐肩上從被丁婉容扯下一塊血肉之處開始蔓延的鬼氣,化作一道道青黑色的紋路,很快爬滿了他的小半張臉,一隻眸子失了魂般的茫然呆滯,一隻眸中光芒妖野,鬼氣彌漫,眼底,是混混沌沌的嗜血瘋狂。
“發生了什麼?”張恒問老者道,語氣不善。
“這戲子此前一定還有個名字伴隨了她許久,”老者警惕地盯著那道似鬼非鬼的人影,道,“她拋棄了丁婉容的半身,留下了另一半魂。”
“這一定是她唱戲前流浪時的名字了,這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錢愈道。
老者似乎想到了方法目光一閃,抬手間又一道靈陣拋出,眾人微微訝然,不知姓名,如何結陣?
可他神色雖然遲疑,動作卻毫不拖泥帶水,陳雪一下子也是想到了什麼,長劍再一次出鞘,同時出手的還有已經窮途末路的餘空。
“住手!”
然而兩人的聯手絲毫影響不到老者分毫,他長歎般得道:“契名,禦靈,契者,樓中雁,契鬼,曹小劍……”
“你敢!”
老者驀然抬眼,看向了那個蒼白若鬼的少年,“契成!”
陳雪的劍才剛出鞘,餘空等人也都做好了大鬨一番的準備,老者做下這個痛苦的決定也是花去了莫大的勇氣,此時這口氣剛順下去一半,可是他突然發現,禦靈陣還是禦靈陣,沒有任何變化。
“契,成?”林嵐語氣很輕,像是一聲低笑,鬼氣森森的眼裡是一怔後的張狂嘲弄,那是丁婉容的半身,破碎的神魂渾渾噩噩,不知活著為何,隻為生為塵;另一隻明澈也茫然的眼裡露出了幾許譏諷,可諷笑的卻也不止是老者,林嵐似是覺得禦靈陣礙眼,無鋒一掃,陣法崩潰成了漫天的碎光,同時森冷的鬼氣隨著這一刀溢散,彌漫了這片空間。
“曹小劍!”錢愈緊張地輕喚了一聲。
“他不是曹小劍。”老者皺著眉頭,陣法不成,隻能是魂名不對。
林嵐單手拖著無鋒,重刀與地麵摩擦,迸濺出星星點點的火花,蒼白的臉上半邊青黑的花紋交加,鬼氣森森,麵無表情,他向老者一步一步地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他們的心頭,呼吸與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腳步。
走到老者三丈之內時,林嵐驟然出手,鬼氣陰冷,附著於刀身之上,可極快的一刀隻被老者輕巧避過,斬在了地麵之上,頓時土石崩裂,飛濺的碎石中,老者靈力聚成的一掌隨手劈下,林嵐雙眸半垂直直地盯著地麵,目光不抬,眼看老者一掌就要落在他的身上,又一下子刹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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