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事能比發飆才剛開了個頭就被人一掌劈在後頸打暈了過去更叫人悲憤欲絕,於是林嵐用比對楚憐質問時更加憤恨的口吻質問千玄道:“我們給人賣命真的把命都賣掉了,為什麼不讓我把話說完?”
“你好好看看周圍,我們現在已經回到東林了,”千玄笑問,“雖然使用傳送陣之時你正睡得香,不過你就真的沒有一丁點的頭暈惡心想吐嗎?”
“……”本來沒有,現在有了。
林嵐扶著一棵樹吐得天昏地暗頭暈目眩,沒有力氣說話,便直拿白眼瞪千玄,如今他是聽到“傳送陣”這三個字都忍不住胃裡的翻騰,偏偏千玄還要提。
雖然也沒吐出點什麼來,但等林嵐舒服點了沒有一絲力氣地躺倒在草地上時,千玄才悠哉地在他身邊坐下,道:“當初餘空和唐鵬打算去尋你的時候楚城主就出麵阻止過,她當時便提醒了他們哪怕你身處於烏月族中但未必會有危險,他們去了反而危險,可是你也知道,他們不會放心把你丟在外頭的。”
千玄頓了一下,他看到林嵐張口想說些什麼,可他沒什麼力氣多說一個字,索性還是閉了嘴。
千玄哂笑,又道,“當餘空和唐鵬從楚城主的眼線中失去消息時,楚城主派出過許多人執行著自投羅網一般的任務,連她也親自前往,她清楚這是雪城與烏月族之間的事,不該把東林之人牽扯進來。
可唯一打聽到的便是,連在烏月族蟄伏了數年的暗線也沒能救下你們,恐怕當時烏月族早已知曉了你的身份,那時餘空和唐鵬也是遭到了威脅吧。”
“換言之,”林嵐依舊開了口,失笑道,“歸根到底,害死他們的人是我?”
千玄微愣。
“我不夠強大,卻非要前往戰場,我分明無力行動,卻非要強裝無事讓他們先行離開,我在烏月族好吃好睡卻想不到辦法離開或者哪怕僅僅是送出一點訊息,害得他們冒死前來,”林嵐輕笑出聲,“連隱門門生的身份都是我死皮賴臉求來的,我就不配當什麼隊長……你想說的可是這些?”
“自然不是,”林嵐不是愚鈍之輩,想來他是聽得出這番話隻是為了和解他與楚憐,但千玄沒有想到林嵐會這樣曲解他的話,“血衣無相的震懾是你想到並做到的,落陽坡的伏殺是你策劃的,連任務也是因你而完成的,這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我豈會否認,你又何必掛懷。”
林嵐嗤笑:“這些都是楚憐的功勞,都是雪城的榮耀,與我與餘空與唐鵬與東林與隱門有何關係!”
“……”
如果說總要有人為餘空和唐鵬的意外負責,林嵐不過是將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他言辭的惡劣,隻是在惱火自己的無力,一時間,千玄竟不知如何寬慰。
“這樣的事,”在千玄尚且沉默之時,林嵐宛若歎息一般低低地開了口,“一定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
東林早在林嵐磨蹭著不願歸宗之時就已經知道了這場任務的結果,實在是林嵐非要在東林城多待幾天,美其名曰調養生息,千玄卻是等不下去了,便先行回了東林山。
程樂便也罷了,雖與許多內門弟子交好但這些東林門人也知任務艱險生死一線,自不會也不敢去找同門麻煩,而藥老生性淡泊,聽聞此事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倒是唐鵬的師尊南宮天長老徑自找上了刑罰堂要求親眼見證對林嵐的處置。
可刑罰長老卻隻是淡然而道:“唐鵬、餘空並非因為曹小劍的命令而亡,隱門雖有規矩,卻也不會平白無故往門生傷口上撒鹽,因此東林不會對他做出處分。”
南宮天眸色一沉,怒極反笑,“就因為曹小劍的大意,我的弟子死了,他卻平安無事地回來,臨行前我的弟子還欣喜地告訴我此次帶隊之人是他的好兄弟,此番定會凱旋,可如今連他的屍骨都被人遺棄在了異鄉,彆忘了入門試煉之日此子是怎麼把一路相助他的朋友推下青石台階的,東林如此放任這個狼心狗肺的賊子,當心哪天毀在了此人手上!”
“請南宮天長老注意措辭,”刑罰長老聲音微寒,不緊不慢地道,“東林隻按門規辦事,月末將至,隱門弟子不日就要歸來,還請南宮長老好自為之。”
……
“砰!”
一盞春茗被掃落在地,瑩潤通透的茶盞瞬間破裂,滾燙的茶水飛濺,一時間,室內茶香四溢,也正是在這時候,雅居的大門被人推開,屋外之人一襲玄衣,但整個身子整張臉甚至雙手都被包裹在一身寬大的黑袍之下,隻能看到他白皙的下巴和說話間張合的薄唇。
“他會對你言聽計從,隻是一旦出了什麼事情,我不會為此負責。”
南宮天抬了一下眼,不鹹不淡地道:“有勞。”
在黑袍人離開後,屋外便隻剩下了一介少年,蒼白而妖俊,他漆黑的眸子裡是一片茫然,空洞洞的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顯然已被人控製了心神,他長發散亂宗袍寬鬆,甚至還赤著腳,儼然一副就寢的模樣,這讓南宮天心裡更不是滋味,枉唐鵬把此子當作了好兄弟看待,他為此人而死,可曾知道,此子心中沒有半分對他的感懷,依舊好吃好睡?
若是叫林嵐知曉南宮天此刻所想恐怕又要大呼冤枉,天知道他始終不肯回東林是還惦念著千玄說過的身為隊長的責任,可回了東林左右也不見有什麼異常,他繞著彎子地向同為隱門之人多方打聽,才知道原來隻有因隊長之過折損了大半隊員時才會受到處分,這才剛安了點心想小歇一番,卻又被一黑袍之人闖了屋門,隨後,他的意識便渾渾噩噩,仿佛睡著了般感受不到外物。
“過來。”南宮天目光陰翳,冷酷地開口,他看著少年跨過門檻,赤裸的足底踩過鋒利的茶盞碎片,留下一地的殷紅血漬,他的神色卻泛不起一絲波瀾,昔日林嵐遭了難,唐鵬總千方百計地為他懇求,而如今這個少年,可還有想起過為他死去的摯友?
林嵐的腳步最終停在了南宮天的麵前,而後者的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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